第三十五卷 活冤孽伴尼遭大劫 死雠仇韦妾赴冥曹

开篇不谈《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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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卷 活冤孽伴尼遭大劫 死雠仇(1)韦妾赴冥曹(2)

话说慧兰命捆起上夜众女人送营审问,女人跪地哀求。计清同吴翔道:“你们求也无益。老爷派我们看家,没有事是造化,如今有了事,上下都担不是,谁救得你。若说是秦怀的干儿子,连太太起,里里外外的都不干净。”慧兰喘吁吁的说道:“这都是命里所招,和他们说什么,带了他们去就是了。这丢的东西你告诉营里去说,实在是老太太的东西,问老爷们才知道。等我们报了去,请了老爷们回来,自然开了失单送来。文官衙门(3)里我们也是这样报。”吴翔计清答应出去。
茹萍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哭道:“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为什么偏偏碰在咱们两个人身上! 明儿老爷太太回来叫我怎么见人!说把家里交给咱们,如今闹到这个分儿,还想活着么!”慧兰道:“咱们愿意吗!现在有上夜的人在那里。”茹萍道:“你还能说,况且你又病着。我是没有说的。这都是我太太害了我的,他撺掇大太太派我看家的。如今我的脸搁在那里呢!”说着,又痛哭起来。慧兰道:“姑娘,你快别这么想,若说没脸,大家一样的。你若这么糊涂想头,我更搁不住了。”二人正说着,只听见外头院子里有人大嚷的说道:“我说那三姑六婆(4)是再要不得的,我们尤府里从来是一概不许上门的,不想这府里倒不讲究这个呢。昨儿老太太的殡才出去,那个什么庵里的尼姑死要到咱们这里来,我吆喝着不准他们进来,腰门上的老婆子倒骂我,死央及叫放那姑子进去。我不放心没敢睡,听到四更这里就嚷起来。 我来叫门,那腰门却没人开,我听见声儿紧了,打开了门,见东边院子里有人站着,我便赶走打死了。我今儿才知道,这是三姑奶奶的屋子。那个姑子就在里头,今儿天没亮溜出去了,可不是那姑子引进来的贼么。”银杏等听着,都说:“这是谁这么没规矩?姑娘奶奶都在这里,敢在外头混嚷吗。”慧兰道:“你听见说‘他尤府里’,别就是尤家荐来的那个厌物罢。”茹萍听得明白,更加心里过不的。慧兰接着问茹萍道:“那个人混说什么姑子,你们那里弄了个姑子住下了?”茹萍便将伴云来瞧他留着下棋守夜的话说了。慧兰道:“是他么,他怎么肯这样,是再没有的话。但是叫这讨人嫌的东西嚷出来,老爷知道了也不好。” 茹萍愈想愈怕,站起来要走。慧兰虽说坐不住,又怕茹萍害怕弄出事来,只得叫他先别走。”且看着人把偷剩下的东西收起来,再派了人看着才好走呢。”银杏道:“咱们不敢收,等衙门里来了踏看了才好收呢。咱们只好看着。但只不知老爷那里有人去了没有?”慧兰道:“你叫老婆子问去。”一回进来说:“计清是走不开,家下人要伺候查验的,再有的是说不清楚的,已经翔大爷去了。”慧兰点头,同茹萍坐着发愁。
且说那伙贼原是贾三等邀的,偷抢了好些金银财宝接运出去,见人追赶,知道都是那些不中用的人,要往西边屋内偷去,在窗外看见里面灯光底下两个美人:一个姑娘,一个姑子。那些贼那顾性命,顿起不良,就要踹进来,因见包勇来赶,才获赃而逃。只不见了贾三。大家且躲入窝家。到第二天打听动静,知是贾三被他们打死,已经报了文武衙门。这里是躲不住的,便商量趁早规入海洋大盗一处,去若迟了,通缉文书一行,关津(5)上就过不去了。 内中一个人胆子极大,便说:“咱们走是走,我就只舍不得那个姑子,长的实在好看。不知是那个庵里的雏儿(6)呢?”一个人道:“啊呀,我想起来了,必就是定府北边的什么义善庵里的姑子。不是前年外头说他和定府什么麟三爷有原故,后来不知怎么又害起相思病来了,请大夫吃药的就是他。”那一个人听了,说:“咱们今日躲一天,叫咱们大哥借钱置办些买卖行头(7),明儿亮钟(8)时候陆续出关。你们在关外二十里坡等我。”众贼议定,分赃俵(9)散。不题。
且说吴礼等送殡,到了观内安厝(10)毕,亲友散去。吴礼在外厢房伴灵,董韩倪三夫人等在内,一宿无非哭泣。到了第二日,重新上祭。正摆饭时,只见吴翔进来,在老太太灵前磕了个头,忙忙的跑到吴礼跟前跪下请了安,喘吁吁的将昨夜被盗,将老太太上房的东西都偷去,包勇赶贼打死了一个,已经呈报文武衙门的话说了一遍。吴礼听了发怔。董韩倪三夫人等在里头也听见了,都唬得魂不附体,并无一言,只有啼哭。吴礼过了一会子问失单怎样开的,吴翔回道:“家里的人都不知道,还没有开单。”吴礼道:“还好,咱们动过家(11)的,若开出好的来反担罪名。快叫奎儿。”吴奎领了麒麟等去别处上祭未回, 吴礼叫人赶了回来。吴奎听了,急得直跳,一见翔儿,也不顾吴礼在那里,便把吴翔狠狠的骂了一顿说: “不配抬举的东西,我将这样重任托你,押着人上夜巡更,你是死人么! 亏你还有脸来告诉!”说着,往吴翔脸上啐了几口。吴翔垂手站着,不敢回一言。吴礼道:“你骂他也无益了。”吴奎然后跪下说:“这便怎么样?”吴礼道:“也没法儿,只有报官缉贼。但只有一件:老太太遗下的东西咱们都没动,你说要银子,我想老太太死得几天,谁忍得动他那一项银子。原打谅完了事算了帐还人家,再有的在这里和南边置坟产的,再有东西也没见数儿。如今说文武衙门要失单,若将几件好的东西开上恐有碍,若说金银若干,衣饰若干,又没有实在数目,谎开使不得。倒可笑你如今竟换了一个人了,为什么这样料理不开!你跪在这里是怎么样呢!”吴奎也不敢答言,只得站起来就走。吴礼又叫道:“你那里去?”吴奎又跪下道:“赶回去料理清楚再来回。”吴礼哼的一声,吴奎把头低下。吴礼道:“你进去回了你母亲,叫了老太太的一两个丫头去,叫他们细细的想了开单子。”吴奎心里明知老太太的东西都是如意经管,他死了问谁?就问灵芝,他们那里记得清楚。只不敢驳回,连连的答应了,起来走到里头。董夫人又埋怨了一顿,叫吴奎快回去,问他们这些看家的说“明儿怎么见我们!”吴奎也只得答应了出来,一面命人套车预备灵芝等进城,自己骑上骡子,跟了几个小厮,如飞的回去。 吴翔也不敢再回吴礼,斜签着身子慢慢的溜出来,骑上了马来赶。吴奎。一路无话。
到回了家中,计清请了安,一直跟了进来。吴奎到了老太太上屋,见了慧兰茹萍在那里,心里又恨又说不出来,便问计清道:“衙门里瞧了没有?” 计清自知有罪,便跪下回道:“文武衙门都瞧了,来踪去迹也看了,尸也验了。”吴奎吃惊道:“又验什么尸?”计清又将包勇打死的伙贼似秦怀的干儿子的话回了。吴奎道:“叫翔儿。”吴翔进来也跪着听话。吴奎道:“你见老爷时怎么没有回秦怀的干儿子做了贼被包勇打死的话?”吴翔说道:“上夜的人说象他的,恐怕不真,所以没有回。”吴奎道:“好糊涂东西!你若告诉了我,就带了秦怀来一认可不就知道了。”计清回道:“如今衙门里把尸首放在市口儿招认去了。”吴奎道:“这又是个糊涂东西,谁家的人做了贼,被人打死,要偿命么!”计清回道:“这不用人家认,奴才就认得是他。”吴奎听了想道:“是啊,我记得三叔那一年要打的可不是秦怀家的什么儿子么。 “计清回说:“他和白和打架来着,还见过的呢。”吴奎听了更生气,便要打上夜的人。计清哀告道:“请大爷息怒,那些上夜的人,派了他们,还敢偷懒?只是爷府上的规矩,三门里一个男人不敢进去的,就是奴才们,里头不叫,也不敢进去。奴才在外同翔哥儿刻刻查点,见三门关的严严的,外头的门一重没有开。那贼是从后夹道子来的。”吴奎道:“里头上夜的女人呢。”计清将分更上夜奉奶奶的命捆着等爷审问的话回了。计清又问”包勇呢?”计清说:“又往园里去了。”吴奎便说:“去叫来。”小厮们便将包勇带来。说:“还亏你在这里,若没有你,只怕所有房屋里的东西都抢了去了呢。”包勇也不言语。茹萍恐他说出那话,心下着急。 慧兰也不敢言语。只见外头说:“灵芝姐姐等回来了。”大家见了,不免又哭一场。
吴奎叫人检点偷剩下的东西,只有些衣服尺头钱箱未动,余者都没有了。吴奎心里更加着急,想着“外头的棚杠银,厨房的钱都没有付给,明儿拿什么还呢!”便呆想了一会。只见灵芝等进去,哭了一会,见箱柜开着,所有的东西怎能记忆,便胡乱想猜,虚拟了一张失单,命人即送到文武衙门。吴奎复又派人上夜。 慧兰茹萍各自回房。吴奎不敢在家安歇,也不及埋怨慧兰,竟自骑马赶出城外。这里慧兰又恐茹萍短见,又打发了佳玲过去安慰。

天已二更。不言这里贼去关门,众人更加小心,谁敢睡觉。且说伙贼一心想着伴云,知是孤庵女众,不难欺负。到了三更夜静,便拿了短兵器,带了些闷香,跳上庵墙。瞧见里面灯光犹亮,便潜身溜下,藏在房头僻处。等到四更,见里头只有一盏海灯,伴云一人在蒲团上打坐。歇了一会,便嗳声叹气的说道:“我自苏州到京,原想京都之地,人心向善,可以静修的。谁知昨儿好心去瞧三姑娘,反受了这蠢人的气,夜里又受了大惊。今日回来,那蒲团再坐不稳,只觉肉跳心惊。”因素常一个打坐的,今日又不肯叫人相伴。岂知到了五更,寒颤起来。正要叫人,只听见窗外一响,想起昨晚的事,更加害怕,不免叫人。岂知那些婆子都不答应。自己坐着,觉得一股香气透入卤门,便手足麻木,不能动弹,口里也说不出话来,心中更自着急。只见一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刀进来。此时伴云心中却是明白,只不能动,想是要杀自己,索性横了心,倒也不怕。那知那个人把刀插在背后,腾出手来将伴云轻轻的抱起,轻薄了一会子,便拖起背在身上。此时伴云心中只是如醉如痴。 可怜一个极洁极净的女儿,被这强盗的闷香熏住,由着他掇弄了去了。
却说这贼背了伴云来到院外庵墙边,搭了软梯,爬上墙跳出去了。外边早有伙计弄了车辆在那里外等着,那人将伴云放倒在车上,反打起官衔灯笼,叫开栅栏,急急行到城门, 正是开门之时。门官只知是有公干出城的,也不及查诘。赶出城去,那伙贼加鞭赶到二十里坡和众强徒打了照面,各自分头奔南海而去。不知伴云被劫或是甘受污辱,还是不屈而死,不知下落,也难妄拟。
只言义善庵跟伴云的伴月,他本住在静室后面,睡到五更,听见前面有人声响,只道伴云打坐不安。后来听见有男人脚步,门窗响动,欲要起来瞧看,只是身子发软懒怠开口, 又不听见伴云言语,只睁着两眼听着。到了天亮,终觉得心里清楚,披衣起来,叫了道婆预备伴云茶水,他便往前面来看伴云。岂知伴云的踪迹全无,门窗大开。心里诧异,昨晚响动甚是疑心,说:“这样早,他到那里去了?”走出院门一看,有一个软梯靠墙立着,地下还有一把刀鞘,一条搭膊,便道:“不好了,昨晚是贼烧了闷香了!”急叫人起来查看, 庵门仍是紧闭。那些婆子女侍们都说:“昨夜煤气熏着了,今早都起不起来,这么早叫我们做什么。”伴月道:“师父不知那里去了。”众人道:“在观音堂打坐呢。”伴月道:“你们还做梦呢,你来瞧瞧。”众人不知,也都着忙,各处找了一遍皆没有,又开了庵门,四下里去找,“想来或是到了定府三姑娘那里去了。”
众人来叩定府后园小门,又被包勇骂了一顿。众人说道:“我们云师父昨晚不知去向,所以来找。求你老人家叫开门,我们进去问一问来了没来就是了。”包勇道:“你们师父引了贼来偷我们,已经偷到手了,他跟了贼受用去了。”众人道:“阿弥陀佛,说这些话的防着下割舌地狱! ”包勇生气道:“胡说,你们再闹我就要打了。”众人陪笑央告道:“求爷叫开门我们瞧瞧,若没有,再不敢惊动你太爷了。”包勇道:“你不信你去找,若没有,回来问你们。”包勇说着开了门。众人满园里找了一遍,皆没有。又叫开腰门,找到茹萍那里。
茹萍正是愁闷, 惦着“伴云清早去后不知听见我们姓包的话了没有,只怕又得罪了他,以后总不肯来。我的知己是没有了。况我现在实难见人。亲娘早死,太太嫌我,头里有老太太,到底还疼我些,如今也死了,留下我孤苦伶仃,如何了局!”想到:“欣萍姐姐磨折死了, 权姐姐守着病人,曼萍姐姐远去,这都是命里所招,不能自由。独有伴云如闲云野鹤,无拘无束。我能学他,就造化不小了。但我是世家之女,怎能遂意。这回看家已大担不是,还有何颜在这里。又恐太太们不知我的心事,将来的后事如何呢?”想到其间,便要把自己的青丝绞去,要想出家。宝琼等听见,急忙来劝,岂知已将一半头发绞去。宝琼愈加着忙,说道:“一事不了又出一事,这可怎么好呢!”正在吵闹,只见伴月等来找伴云。宝琼问起来由,先唬了一跳,说是昨日一早去了没来。里面茹萍听见,急忙问道:“那里去了?”伴月等将昨夜听见的响动,被煤气熏着,今早不见有伴云,庵内软梯刀鞘的话说了一遍。茹萍惊疑不定,想起昨日包勇的话来,必是那些强盗看见了他,昨晚抢去了也未可知。但是他素来孤洁的很,岂肯惜命?“怎么你们都没听见么?”众人道:“怎么不听见!只是我们这些人都是睁着眼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必是那贼子烧了闷香。云师父一人想也被贼闷住,不能言语,况且贼人必多,拿刀弄杖威逼着,他还敢声喊么?”正说着,包勇又在腰门那里嚷,说:“里头快把这些混帐的婆子赶了出来罢,快关腰门!”宝琼听见恐担不是,只得叫伴月等出去,叫人关了腰门。伴月等气忿忿的从园里出去。不提。
这里茹萍于是更加苦楚,无奈宝琼等再三以礼相劝,仍旧将一半青丝笼起。大家商议不必声张,就是伴云被抢也当作不知,且等老爷太太回来再说。茹萍的心里死定下一个出家的念头,暂且不提。

且说吴奎回到黄梁观, 将到家中查点了上夜的人,开了失单报去的话回了。吴礼道: “怎样开的?”吴奎便将灵芝所记得的数目单子呈出,并说:“还有那人家不大有的东西不便开上,等儿子脱了孝出去托人细细的缉访,少不得弄出来的。”吴礼听了合意,就点头不言。吴奎进内见了董韩倪三夫人,商量着“劝老爷早些回家才好呢,不然都是乱麻似的。”董夫人道:“可不是,我们在这里也是惊心吊胆。”吴奎道:“这是我们不敢说的,还是太太的主意老爷是依的。”董夫人便与韩沙疙瘩夫人商议妥了。
过了一夜,吴礼也不放心,打发麒麟进来说:“请太太们今日回家,过两三日再来。家人们已经派定了,里头请太太们派人罢。”董夫人派了牡丹等一干人伴灵,将秦怀家的等人派了总管,其余上下人等都回去。一时忙乱套车备马。吴礼等在权太君灵前辞别,众人又哭了一场。
都起来正要走时,只见韦姨娘还爬在地下不起。鲁姨娘打谅他还哭,便去拉他。岂知韦姨娘满嘴白沫,眼睛直竖,把舌头吐出,反把家人唬了一大跳。吴才过来乱嚷。韦姨娘醒来说道:“我是不回去的,跟着老太太回南去。”众人道:“老太太那用你来!”韦姨娘道:“我跟了一辈子老太太,二老爷还不依,弄神弄鬼的来算计我。——我想仗着宗道婆要出出我的气,银子白花了好些,也没有弄死了一个。如今我回去了,又不知谁来算计我。”众人听见,早知是如意附在他身上。董韩倪三夫人都不言语瞅着。只有小春等代他央告道:“如意姐姐,你死是自己愿意的,与韦姨娘什么相干,放了他罢。”见韩夫人在这里,也不敢说别的。韦姨娘道:“我不是如意,他早到仙界去了。我是阎王差人拿我去的,要问我为什么和宗婆子用魇魔法的案件。”说着便叫“好奎大奶奶,你在这里老爷面前少顶一句儿罢,我有一千日的不好还有一天的好呢。好大奶奶,亲大奶奶,并不是我要害你,我一时糊涂,听了那个老娼妇的话。”正闹着,吴礼打发人进来叫才儿。婆子们去回说:“韦姨娘中了邪了,四爷看着呢。”吴礼道:“没有的事,我们先走了。”于是爷们等先回。这里韦姨娘还是混说,一时救不过来。韩夫人恐他又说出什么来,便说:“多派几个人在这里瞧着他,咱们先走,到了城里打发大夫出来瞧罢。”董夫人本嫌他,也打撒手儿。如金本是仁厚的人,虽想着他害麒麟的事,心里究竟过不去,背地里托了鲁姨娘在这里照应。鲁姨娘也是个好人,便应承了。尤洁说道:“我也在这里罢。”韩夫人道:“可以不必。”于是大家都要起身。吴才急忙道:“我也在这里吗?”董夫人啐道:“糊涂东西!你姨妈的死活都不知,你还要走吗!”吴才就不敢言语了。麒麟道:“好兄弟, 你是走不得的。我进了城打发人来瞧你。”说毕,都上车回家。观里只有韦姨娘,吴才,鲁姨娘等人。
吴礼董夫人等先后到家,到了上房哭了一场。计清带了家下众人请了安,跪着。吴礼喝道:“去罢!明日问你!”慧兰那日发晕了几次,竟不能出接,只有茹萍见了,觉得满面惭愧。董夫人也不理他,韩夫人却不理他,尤洁,如金拉着手说了几句话。 独有倪夫人说道:“姑娘,你操心了,倒照应了好几天!”茹萍一言不答,只涨紫了脸。如金将倪夫人一拉,使了个眼色,倪夫人等各自归房去了。吴礼略略地看了看,叹了口气,并不言语,到书房席地坐下(12),叫了吴奎,吴廉,吴翔吩咐了几句话。 麒麟要在书房来陪吴礼,吴礼道:“不必。”一宿无话。
次日,计清一早进书房跪着,吴礼将前后被盗的事问了一遍,并将秦怀供了出来,又说:“衙门拿住了白和,身边搜出了失单上的东西,现在夹讯,要在他身上要这一伙贼呢。” 吴礼听了,大怒道:“家奴负恩,引贼偷窃家主,真是反了!”立刻叫人到城外将秦怀捆了,送到衙门审问。计清只管跪着,不敢起来。 吴礼道:“你还跪着干什么!”计清到:“奴才该死,求老爷开恩。”正说着,全耀文等一干办事家人上来请安,呈上丧事帐薄。吴礼道:“交给奎儿算明了来回。”吆喝着计清起来出去了。吴奎一腿跪着,在吴礼身边说了一句话。吴礼把眼一瞪道:“胡说!老太太的事,银两被贼偷去,难道就该罚奴才拿出来么?”吴奎红了脸,不敢言语,站起来也不敢动。吴礼道:“你媳妇怎么样了?”吴奎又跪下说:“看来是不中用了。”吴礼叹了口气道:“我不料家运衰败,一至如此!况且才哥他妈尚在庙中病着,也不知是什么症候。你们知道不不知道?”吴奎也不敢言语。吴礼道:“传出话去,让人带了大夫瞧瞧去。”吴奎急忙答应着出来,叫人带了大夫到黄梁观去瞧韦姨娘。未知死活,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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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死雠(chou)仇——死对头。雠:仇敌。
(2) 冥曹——即阴曹地府。
(3) 文官衙门——这里指管辖京城事务的地方政府,与上文“营里”即武官衙门相对而言。
(4) 三姑六婆——三姑:尼姑,道姑,卦姑;六婆:牙婆(人贩子),媒婆,师婆(巫婆),虔婆(鸨母),药婆,稳婆(收生婆)。见元代陶宗仪《辍耕录》。
(5) 关津——关塞渡口,泛指关卡。
(6) 雏儿——此指少女,含有轻薄的意味。
(7) 买卖行头——指做买卖所需的装备用具。
(8) 亮钟——天快亮时更楼上敲的报晓钟。
(9) 俵(biao)散——分给;散开。
(10) 安厝(cuo)——本为安葬之意,《孝经·丧亲》:“卜其宅兆而安措之”。停柩葬或暂时浅埋以待改葬也称安厝。厝:同措,置放的意思。
(11) 动过家——此指抄过家。
(12) 席地坐下——旧居丧守孝的礼节,孝子只能席地坐卧,即所谓“寝苫枕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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