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过两个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是一个，那段记忆与体育有关的只剩下30米跑和爬杆。记住30米跑，是因为自己跑得快；而记住爬杆则是由于我一直没有及格过。为了练好爬杆，自己都试过爬电车、公共汽车站头那个站牌的铁杆子。那时我住在爷爷奶奶家，弄堂门口就是19路，76路，63路的终点站，所以至少是有3根杆子可以让我轮流练习。不过即使掌心、小腿、脚背磨得皮破肉绽，依然没有成效。我就是没有这手脚并用的能力。我就是拿学校里那两根光滑滑，亮锃锃的杆子没辙。看着其他小朋友哧溜哧溜地便爬到杆顶，把我惊羡得只有张大嘴巴，干着急的份。总算这爬杆的考核不算在体育的总分里，所以我勉强还能算是德、智、体全面发展，并没有耽误我每学期结束往家里搬些印得很喜气，有朵大红花的纸，还有一些花里胡哨的铅笔、橡皮之类的奖品。
四年级时回到父母身边，转学至家里附近的另一所小学。好在上体育课时没有了爬杆的折磨，心里觉得松了一口气，再不用把手练得出茧子，小腿、脚背也不会磨破皮。可是，体育课的内容和体锻标准挂了钩，没了爬杆，却从此和长跑较上了劲，这折磨一直受到大学二年级读完。
有些人天生能跑长跑，而有些人天生就不是那块料。我想我属于后者。我可以短跑拿满分，而长跑却要补测再补测，受好几茬罪。
我的小学校舍是一座花园洋房，又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所以占地有限。学校里没有像模像样的操场，说死了也就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可想而知我们活动的空间有多可怜。即使如此，体育老师并没有放弃让我们练长跑的决心。地是死的，人是活的。长跑的跑道被延伸出学校。起点、终点都是学校大门口，而跑道便是绕学校所在这片block一圈的人行道，也就是所谓的800米跑。我一直纳闷这800米是老师专门测量过的呢，还是就毛估一下，怎么绕一圈就这么巧成了一现成的800米？这问题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估计后者居多。
如果这个长跑只是体育课里的一次练习，时间不算成绩的话，跑这一圈虽然累人，却有令人向往之处。原因很简单。沿这人行道一圈所经之路里有一长段是在南京西路上。上海的南京西路会冷清吗？当然不。这样的跑圈就往往让我们跑到这个店，那个店里逛一小圈。其中最令人迈不开步的自然是赫赫有名的上海儿童食品商店。跑过门口时，从店里飘出的食品香，奶油香让我们馋的。跑800米时自然把到店里喽一圈的距离也算上了。马路对面就是向阳儿童用品商店，一路之隔，溜到对面去看一次也会偶尔来一趟。这样的长跑自然让人乐不可支。体育老师只有一个，他可不会全程督促我们，只能捏个秒表在校门口等着呢。而我们连跑带走，还外带逛马路，嘿嘿，时间自然是要长一点。
不过，每学期的800米测试总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因为男女生一起上体育课，所以考试也是一起考。只要哨声一响前面一段我会跟着男孩子们死命地跑一阵，希望能把后面要落下的时间先抢点回来。跑至中段，穿行在人行道上，气开始接不上了，脚步也迈不开了，那颗心也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步一步往前挪，挪不动就索性走，走几步再跑几步。出发时还算是领跑的，等快回到校门口时早成了殿后的那一拨。那时候，为了能达标，也会赖皮。捷径小道是没有滴，可男生是会来帮忙滴。已经完成考试的男孩子会在末段还不到拐弯口的直道上等着（因为一拐弯老师就能见到），看见我们这些落在后面的女生，会拉着我们的手狂奔一下，到了拐角处就放开，任我们摇摇晃晃，老牛拖车似的迈向终点。对于800米跑，我永远是及格万岁，从不作他想。只要不跑第二次，怎么着都成。可是，人越是这样想，跑第二次的概率就高得出奇。补考当然总是及格的，罪是没有白受，人却落下了阴影，从此对长跑有一种恐惧感。
四年级到六年级每年两次的考试，让人头皮发麻。盼啊盼啊，进了中学，以为会有奇迹发生从此没有长跑。可没想到却更频繁，真正让人领教了什么叫跑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