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 雪霁的一个周末,几位同城学弟学妹聚在我家海阔天空。晚饭后,围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争论一个话题--什么声音最美。 起初,有说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有说阿炳二泉映月,有说婴儿的笑声,有说妈妈呼唤吃饭的声音、、、后来都认为天籁最美,花开的声音美中至美。 什么花开的声音最美? 北京来的建军说,三月樱花开花的声音最美。玉渊潭北部有起伏的小山坡,遍栽樱花树,20个年头了,成了北京一景。因为远离湖景,平时少有人来,成了恋人的好去处。樱花盛开那几天,几乎半个北京城都涌来。上面是洁白如雪、粉红如颊的祥云,下面是呼朋唤友、扶老携幼的人群。我家在坡北不远的七机部宿舍,往常静静的,一听到这鼎沸的人声,足不出户的奶奶就说,春天来了。樱花开放的声音最美,是春天的脚步声。大家一起叫,不算,不算,这不是花开的声音,是人声。 建阳来的雅清说,八月漫山遍野的杜鹃开花声音最美。话音刚落,一屋人轰起来说,春天才有漫山遍野的杜鹃,夏天哪有。雅清笑笑说,少见多怪了不是。我家在武夷山区,那年高考后我和同学上主峰黄冈山玩,山顶是绸缎一般的草甸,极目远眺,树海茫茫,雾霭蒙蒙。一个同学突然叫起来,手指山南,一簇簇燃烧的火把一样的花团像波浪一样在翻滚,是一丈多高的杜鹃,花开在树梢,只有从上面望下去才可以看到。我们奔过去,看那一色的鲜红,层层叠叠,铺展开去,漫山遍野都是。一阵风吹来,我听到杜鹃花开的声音,是呼呼的像火一样的声音。有调皮的说,那是林涛,不是花开的声音。 杭州来的正则说,七月荷花开放的声音最美。月夜,曲院风荷,听那远远涌来,又渐退渐远的声音,好不令人心醉 。反驳者说,那是莲叶的声音,不是花声。 苏州来的疏桐说,八月桂花开放的声音最美。我们家乡桂花品种真多,金桂、银桂、丹桂、月桂、四季桂,天竺桂、、、如果开车去赏花,一打开车门,会听到轰的一声,花香扑面而来,这就是桂花开放的声音。 保定来的秀卿说,我们那里一座古宅有一棵百年紫藤,绵延一、二百平方米,花开时节,紫光照眼,缨络缤纷,惹来成千上万只蜜蜂,像热热闹闹的北方民乐,好听。 众人都说自己家乡的花开放的声音最美,一时争执不下。 一直笑眯眯听着的秋姐慢悠悠开口说,我看心花开放的声音最美。新到我们这个城市的令华急着问,心花开放什么声音?秋姐答道,“咯噔”一下。大家立刻静下来,只有令华不服气地看着大家说,咯噔有什么美?没有人迎接他的目光,都端起自己的茶杯,或低头,或敛眉。 秋姐在我们大学被誉为东方女神,不仅人美,学业也是一流,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可她却爱上一个陕西小伙。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秋姐主持的迎新会上,她把那小伙子,一个新来的博士生拉到旁边,轻轻对他说,你领带打错了,没看到那几个欧洲学生偷偷笑你,她当着大家的面,大大方方为他从新结好领带,然后亲切地在他脸上拍了一下,让旁观者一时想入非非,为什么打错领带的不是我?后来他们恋爱了。 秋姐拿到学位后来到我们这个城市工作,两年后,他也来了。 正当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出了车祸,是在去班芙的路上,一辆失控的车从迎面撞来,开车的他死了,她活着。追思会上,秋姐哽咽着只说了一句,“他大叫一声——你闪开,我来!把方向盘向右狠命一转,自己迎上去、、、” 第二天太阳报的头版头条标题就是——“你闪开,我来!” 后来,秋姐常常对人说,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秋姐把两个人的保险赔偿全寄给他的父母,还有每个月工资的一半,每年都要回国看望这对陕西农村的父母。 山头捧月,银盘乍涌,一时间,清辉如注,满座寂然。 我分明听见一枚星子坠落水面。 木柴燃烧的噼叭声中,不知谁在喃喃低语,咯噔,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