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Berkeley 的第二天早上,和每次到加州一样,带着孩子们到父亲的墓地扫墓献花。
父亲的墓地座落在风景秀丽的 Berkeley 山上,背依青山,面向海湾。雄伟的金门大桥,在正前方海天连接处,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彩虹。左右两边参天的常青松柏,象坚实的屏障,把墓地从争纷的尘世中隔绝开来,宁静、幽雅,犹如仙境。十年前,从不迷信的父亲,一下子看中了这块他认为风水绝佳的福地。按照他的解释,父母墓地的风水,对儿女,以致子孙后代的幸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九六年,也就是父亲去世的前一年,他让我带他到墓地,向我讲述他对风水的看法,其实是交待他对子女的最后奉献。我向来以不信神鬼为宗旨,但深深感激着他对我们的慈恩,也确确实实地为墓地的风光而欢欣。更庆幸父母能在百年之后,安息在他们喜爱的地方。
其实,风水这件事,的确不该简单地用“迷信”二字概括。我对它不了解,讲不出深刻的道理。但父亲去世后,我家所发生的几件大事,却使我想到了风水可能确实存在。首先是我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工作。神奇的是,由于出席父亲的葬礼,我错了面试的机会。几天后,当我赶回温哥华向用人单位解释时,他们竟破例给我了第二次机会,然后就录用了我。我小哥,也是在父亲去世后,找到了他现在的工作;并且在他最喜爱的 Berkeley 山上,在离父亲墓地不远的地方,买了房子。一年后,在金融场中奋斗了十几年的大哥,结束了“王老五”的生活,成立了自己幸福美满的小家庭。也许一切都是巧合,也许都是多年努力奋斗的必然结果,但我却宁愿相信这些都是来源于父亲的福祉。
经常带儿子们到父亲的墓地瞻仰,并非仅仅是想沾好风水的恩泽,而是想让他们身临其境地体会我们古老文化所崇尚的亲情,更是让他们理解和认识他们的根。处世细腻的小哥,让在墓碑的后面,用英文刻下我们的姓氏,就是想让可能不再认识中文的后代,能找到他们的根。看到儿子们高高兴兴地端水,清洗墓碑,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我不擅长用大道理去教育他们,更多的时候,倒是 Teenage 的他们,在理论和言语上占了我的上风。但我感觉到,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他们正在有意识地理解和接受着我们古老文化的部分精华,而不是去盲目地排斥和抵制,这的确是十分可贵的。最高兴的莫过于我的母亲。每当两个大小伙子忙着为她打开车门,搀扶她上下车;或在坑洼不平处护她一下时,总是喜笑颜开,心花怒放。
在离父亲不远,埋葬着母亲的一位老朋友,一位非常慈祥平和的老妈妈。过去的一些年里,特别是在父亲去世后的前几年,她经常和母亲一起,参加老年活动,购物,旅游,为母亲解忧。母亲去每次墓地,总要从给父亲的献花中分出几只,走过去,插在这位老妈妈的墓碑上。
她有几个很成功的孩子,其中一个,在纽约,在曼哈顿上班。911那天,她不停地给儿子打电话,打家里,打手机。但没有一个打通。接下来的几天,几周,几个月,她心如刀绞地等待着儿子的消息。直到一天,有关人士正式通知她,她的儿子-----。老人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没过多久,医生发现她患了癌症,并且已经是晚期了。现代医学还不能完全揭开癌症的奥秘,但巨大的精神打击和过度的忧伤,是诱发癌症的因素之一,已是人所共知的常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恸,无疑是人世亲情中最悲惨的一幕。
我家后院里,种着两棵樱花树,已长到了碗口粗。那是父亲去世前,最后一次来我家时,送给孙子们的礼物。父亲对我说,“看不出该给你买些什么,帮我为孩子们买两棵树,总是个纪念。” 父亲是我心中的教育大师,他教育子女的理想是---春风化雨,教于无形。每次在我为两棵树浇水施肥时,总能联想到如何去护持孩子们的成长;而孩子们在树周围玩耍时,也经常提及到他们的爷爷。我想,除了父亲要告诉我的,我们中华文化中树木和树人的道理外;这种亲情间的有形和无形的连系,不正是父亲载树的初衷吗?
我心中的呼唤是,愿亲情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