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引子

                                                            

 

 

 

 

我是坐在床上写完这个东西的。

这是我唯一能积极度过这段时间的法子。躺在我身旁的小姑娘是我女儿。我把她惯坏了。她离了我便睡不着。睡不着她便长不大。所以我写东西实际上为了她健康成长。

 

而我不睡午觉的原因,不是不困,而是因为害怕。梦靥,是普通话里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词,来描述我睡午觉常发生的情况。但太笼统,恶梦就更不符。幸好我母亲口中仍保留了我们家乡一带的方言-- “睡压住”,对, 恰如其分!救了我的急。我看过外国的民间掌故集子里,也有熟睡女人胸口上,坐着一只半人班兽的怪物的图。这倒佐证了一件事,不论中外,今人睡的比古人少,梦的花色品类也不齐全了。

 

所谓“睡压住”,是种半梦半醒,似真非真的临界状态。脑子和身子各行其事,谁也不服谁,争夺这个睡觉的人。可苦了我。明明下了地,一回头,见自己还躺着呢;心里说这是个梦,眼睛怎么也打不开。等终于醒来了,心身合一,才发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倒象刚打了一架,而且是自己打自己,两败俱伤,伤了内里。那滋味非尝过不知,尝过一次就怕足。

 

枯坐也不行。绝对作不到,回忆下开会的情形吧,有哪个人是不忙的。偷看杂志的,打手机的,听磁带的,挖耳朵的,抠指甲缝的,没一个肯白白坐着,除非是打坐的--不小心也会睡了去,头一丢一丢的。

 

看书也不行。因为我一目十行,看的飞快,哗拉哗拉一翻页,会吵到她的觉。

 

所以唯有写字了,沙沙的声音可以控制--尽量精简,一字千意地省着用。这样子,我便象个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闷在洞子的墙上,静悄悄地反弹着琵琶,--连姿态也象,她们有斑驳的云托住,我背后靠了个厚厚的大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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