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帆公司物流系统的测试已经结束,下面的工作,就是给他们搭环境,安装系统,让客
户试用。这段时间需要有公司人员在场,客户肯定会提出修改,还会有很多疑难问题,
这些都需要公司人员及时解决。
按理说,我和阿静去最合适,因为整个系统我最熟悉,阿静又是负责数据库和后台,我
俩去是最合理的搭配。但是这次我犹豫了。
经理把机票给我的时候,我仍在犹豫,他看出来了,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于是我就告诉他这次我一个人去就行,没必要给公司增加这笔费用了。
经理有点惊讶:“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公司主动批了两个名额,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
我无话可说。
经理又接着说:“这次让阿静去,是总经理提出来的,总经理对阿静印象很好,想好好
培养培养她,我还想让你带带她呢……”
“既然是总经理的意思,那我也没别的意见。”
生活总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该来的还是要来,该躲的还是躲不过,但我已经尽力了。
飞机上,与第一次同行一样,阿静依然无话,不同的是这次我也无话,靠在椅背上假
寐。一个小时的时间过的如此漫长,两个人相处的尴尬,被狭小的空间放大,只能一动
不动,装做熟睡。真是难熬的一段时光。
出了机场,直奔远帆公司,熟门熟路的进了业务部,他们经理正在办公室等着我们,寒
暄几句,打开手提电脑开始给他们搭环境,安装系统。
先要对客户进行一个简单的操作培训,阿静负责,因为上次的接触,大家彼此已经比较
熟悉,气氛很是融洽。
我接过了大部分工作,从白天忙到晚上。阿静想分担一些,被我婉言拒绝。但是,该教
她的东西,我一点也没少教,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了。
晚上回独自回宾馆的路上,我会猜测阿静此时是不是在“枫叶飘飘”。每次回去都看到
她的房门紧闭,我没勇气去知道她是不是在房间内。想起一个月前在松花江畔那场温馨
的谈话,好似尘封已久的往事一般遥远。
我只想早日完成工作回北京,偏偏客户又提出了一个船运的需求,说是最近才开通,希
望我们能加在系统里,我和阿静只好留在沈阳进行现场开发,本来计划一个星期结束的
工作只有延期。
周五晚上请业务部门吃饭,因为已经熟识,无拘无束,都很尽兴。期间我无意中说出阿
静有土家族血统,大家就开始起哄,让她唱土家族的民歌。阿静几翻推辞不下,只好同
意,一屋子人安静下来看着她,她那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嗓子天然而纯净:“小阿妹小
阿妹,隔山隔水来相会,素不相识初见面,只怕白鹤笑猪黑,阿妹,阿妹,玛达咪,玛
达咪,玛达咪。”
那是一首极为动听的民歌,我第一次听到,我不知道它并不是土家族的民歌,只觉得弥
漫着淡淡的哀伤。这首歌在我的记忆中不断被修饰加工,被美化,使它每次在我脑海里
响起的时候,都有如天籁。
自从唱完这首歌,那个晚上阿静再没有过笑容,不知道我是否看错,阿静的眼中似乎有
晶莹的泪光。
已是连着两天闷热潮湿,似乎要憋一场雨出来,傍晚天空终于开始聚积阴云,黑压压的
遮天盖日,看这架势必是要下一场暴雨。我和阿静决定准时下班,尽早回到宾馆以免被
困。
宾馆离远帆总公司只有一站地,下楼的时候已经开始刮风,我们急速往回赶。忽然听阿
静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停下来脸色煞白的望着马路对面。我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
去,只看到几个匆忙赶路的行人。没想到一转眼她竟然不管不顾的直冲着马路对面跑过
去,我吓了一跳,冲上去一把把她拉回来,身边几辆车呼啸而过。
“你疯了!”
她不答话,仍是眼瞅着对面拼命挣扎,我用力握紧她的胳膊,她挣扎不开,回过头求
我,竟是满脸泪水:“你放开,我答应你不过去。”
我犹豫的稍稍放松,她一把挣脱开,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我无奈,只好在后面紧紧跟
着。风越来越大,阿静的发夹早已跑丢,她不觉,长发在风中飘散。我喊她,她理也不
理,不时扭头瞟一眼对面。
雨终于倾盆而下,夹杂着颗粒状的冰雹,辟头盖脸的砸下来,打在皮肤上生疼,根本无
法睁开眼睛。忽然阿静身子一歪,整个人摔在水里,我连忙跑上去,却看到她在无声的
哭泣,脸上已是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阿静,阿静。”我心疼的晃她,她仍不看我,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痴痴的盯着前面,嘴
唇和脸色一样苍白,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回头望去,只是看到一片水幕,并没有人。
阿静的脚扭伤了,回到宾馆,我拿毯子裹住她,让她赶紧冲个热水澡,然后下去买红花
油。等我回来,看到她仍旧痴痴的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眼泪无声的流下。我把药放下,
坐到她对面:“阿静,你想哭,就放出声来哭,好吗?”
阿静缓缓看我一眼,低头将脸埋在手里,声音嘶哑的说:“谢谢你。我想静一会儿。”
她应该独处一段时间。于是我叮嘱她别忘了擦药,起身离开。
整个晚上我辗转翻侧,无法入睡,心里纵是有天大的谜团,也不能再去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