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爱？(十六）

几天之后，总经理给我们发了一封邮件，祝贺我们项目组的工作得到了客户的认可，下
面那笔大单子马上就能落实，晚上他要请我们吃饭。敏在QQ上告诉我，总经理也让她
去。我身上直冒冷汗，那将是多么尴尬的场面。没到下班我就找了个借口开溜，关上手
机逃回了家。

打死我也不去！

然而我没想到，就在那天晚上，阿静辞职走人了。

第二天王经理指着他办公室的一堆资料对我说那是阿静留下的，连同她电脑里的程序和
文档，一起替阿静向阿岱交接一下。

我一下子就蒙了，问她为什么走。

王经理说：“她突然说家里有急事，当晚辞职，第二天就回四川。我本想让她和你先沟
通一下，但是你手机一直关机，死活找不到你。”

“她回四川了？!”

“她是这么说的。”王经理挺惋惜的说，“真是可惜，本来还想好好培养培养这姑娘
呢。”

原来一个人想消失竟这么容易，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只是一个晚上。我一时无法接受，
经理下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袋里只是在想，她走了？

一整天我都在拨阿静的手机，总是关机状态。挨到下班，我想起那个跳舞的秦筝，冲出
公司直奔五道口。

咖啡店的服务员告诉我，秦筝早已辞职近半个月了。我问他们有没有她的电话，他们都
摇头。我又直奔团结湖，找到酒吧的老板，骗她说我是秦筝的朋友，手机坏了丢了她的
号码。老板上下打量着我，却也没多问什么，掏出手机，告诉了我一个号码。

那号码，竟然就是阿静的号码。

一切水落石出，我的判断和猜测都没有错。





我怅然走到天桥上，看到车流流动如虹，夜幕下整个北京城灯火辉煌，似乎有着不尽的
生命力。虽然我生长于斯，当我并不爱这个城市，觉得它像一只怪兽，在它肚子里生活
的人，都渐渐被同化，渐渐变得冷漠，所有积聚的能量只在夜晚发泄，便成就了这个都
市夜晚的流光逸彩。

我感到孤独。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感到自己孤独。因为孤独，所以交各式各样的女朋友，然而
换的女朋友次数越多，我越孤独。那是内心深处的寂寞，无法排遣。

直到后来和敏在一起，我的心才渐渐踏实下来。然而我从不觉得敏是归宿，我对她的感
觉，就好比一个人在深井里，上面伸下来一只手，他会不顾一切的抓住，但当他回到地
面，便不再需要那只手。

我承认自己自私，但是这无法伪装，不是爱便不是爱，平时不觉，等真正爱的人出现，
就会明了那才是自己要的人。我重新审视对阿静的那份感情，觉得如同飞蛾扑火，竟是
如此盲目。没有任何理性思维，完全是来自直觉的索引，不由自主的靠近，其实我对她
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既是飞蛾扑火，便不需要理由。爱一个人也根本不需要理由。我只知道自己在爱她，没
办法不去爱她。



时间渐渐流逝，一转眼已是八月下旬，北方的阳光炽烈，晒在皮肤上微微发痛。拥挤的
人流和车辆充斥着整个城市，与地下管道和电器一起散发出大量的热量，走在街道上，
脚腕以下都感到炙烤。

我尽可能的不出门。

阿静已经走了一个月，她的位置已被新来的同事占用。新同事也是一个女孩，年轻而时
尚，每天化着精致的淡妆来上班。

和阿静一样不太爱说话，但不同的是，她比较傲气而矜持，阿静则是温和的与人保持距
离，并不让人觉得难以相处。

敏是幸运的，在哪里都被人们喜欢而宠爱。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比较娇蛮调皮，但
在公司里却是很懂事，工作十分的努力和认真。其实敏一直也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她
只是喜欢从我这里索取疼爱和关怀。

我一直不太明白总经理为什么愿意用一个只能打工两个月、未毕业的学生，后来有一
次，我无意中看到他从办公室的玻璃后面，默默的盯着在电脑前打字的敏，那目光是一
个男人看一个女人才有的眼神，心下一片了然。

竟然感觉如释重负。总经理有房有车，事业成功，相貌堂堂，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能给
敏关怀与爱护，敏与他一起，应该比与我一起要幸福的多。

我渐渐让自己淡出敏的生活，承担了更多的工作，几乎天天在办公室里泡到深夜。我不
再抱敏，也不再牵敏的手，对她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兄长。敏当然有所察觉，她却以为
是因为我任务繁重、工作压力太大，总是劝我换个公司。

相反的，总经理时常约上敏去打网球，细心教导她打球的动作，敏常说如果以后真正工
作时，能遇到这样好的一个上司就好了。我心里暗想，敏你真傻，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并
不想做你的上司？

我把对阿静的思念压到心底最深处。我并不是一个对一件事情执着不放的人，虽然阿静
的离开让我感到失落，内心空空荡荡，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我相信人不应该轻易被生
活改变，而应努力去改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