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婚姻奏鸣曲 俞绍颖 在法国,但凡是学过外语又有点姿色的已婚华人女性,往往会被人问起:“嫁给外国人了?”问题一出,问者、答者心里都有颇复杂的情绪颠来倒去。在中华民族的眼里,“嫁出去的女人是泼出去的水”,原也是不足为惜的,但是一旦泼给了外国人,就总象是被洋人占了便宜;所幸如今娶洋人回家的中国小伙也不在少数,在民众心理上,终于可以稍作平衡。 对于在欧洲生活的华人来说,与当地人婚姻关系的牵扯就更为生动而具体。在法国,华裔与当地人通婚的数据虽然没有近期详细的统计,但是无论是在巴黎13区的华人超市里,还是在繁华的香榭丽舍街头,迎面遇到华人与异族伴侣的几率几乎高到让人吃惊的程度。有人说,这是爱情的力量;有人说,这是居留身份问题所迫;有人说,不过是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婚姻的理由可以千姿百态,是不是能幸福才是问题的关键。这种说法绝非偶然,美国一位年近80的华人老妇曾以自身50余年异族通婚经历撰文,“何必去采他人之花”,劝戒大家尽量避免异族通婚。 在我的华人朋友当中,很多父母对于已届婚龄的子女都忧心忡忡,非常担心从小与洋人玩耍大的他们哪天真的领个金发碧眼回家论婚嫁。不说别的,华人“家庭”的观念就与欧美人非常不同,一旦子女入了乡俗,等着他们养老恐怕就没指望了。另外,法国的一项调查表明,法国家庭中很多夫妻有过外遇,这表明“婚外情”在法国家庭中是一种被默许的存在;反之,“婚外情”对华人而言,是绝对的无法忍受,而且往往变成了婚姻乐章的休止符。我的一位朋友就曾在与法国丈夫志同道合、感情状况良好的情况下,因丈夫的一次婚外情的暴露,而一“离”了之。尽管她的丈夫此后苦苦相求,对她来说,这段婚姻也已无法挽回。 俗话说,“婚姻是鞋,合不合脚,只有脚趾知道。”华人异族通婚的情形如何?他们是否真的幸福?他们的爱情是否在继续?带着这些疑问,记者走访了一个又一个中外通婚的家庭。(出于对被访者生活隐私的尊重,文中一些人物未使用真名。) 我幸福,这是我争取的 李爽 女 46岁 生于中国北京 现为法国艺术家 李爽是个传奇,她的故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历史。如果探讨中外婚姻,她绝对是个不可逾越的人物。 李爽出身优越,父亲是清华大学的教授,母亲在北大任教。1979年,年仅23岁,身为自由画家的李爽与当时法国驻中国的文化官员相爱了。在她看来,相爱就是一切的理由。然而当时的中国,改革开放的春风虽已吹起,但是整个社会仍然处于封闭保守的状况。与外国人通婚,在人们眼里简直就与“叛徒”“汉奸”无异。不久,李爽被公安机关以“非法同居”为由,判了她2年的劳动教养。 为了爱情而被劳动教养,是众人都没有料到的局面。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李爽始终没有低头,“这份爱情在我眼里这么真实,我不会放弃争取爱与被爱的自由。”在爱的力量驱使下,她的法国爱人也抵制住各种阻力,始终不渝地为她的出狱四处奔波。终于,在法国前总统密特朗的斡旋下,胡耀邦亲自批示释放李爽。随即,民政部下发了一份文件,要求各地放宽对涉外婚姻的限制条件。这年底,李爽终于得以和她的爱人结婚并到法国生活。 李爽的婚姻得之不易,他们对此也倍加珍惜。“我们结婚之后,曾经因为文化背景的不同产生过相当大的冲突,有时候根本就无法沟通。怎么办呢?我也曾经困惑过,但是我绝对不会为这些困惑质疑我的婚姻。因为生活是创造,而不是去毁灭。既然我们为了感情选择了共同生活,我们也就只能尽力去解决问题,维护我们的婚姻。为此,我们双方都作出了巨大的努力。” 如今,他们有了两个健康活泼的儿子,大儿子15岁,小的8岁。李爽的结论是这样的: “我现在的家庭生活非常融洽。可以说我很幸福。这个幸福是我争取来的。实际上每个人想要幸福都可以得到,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为此做了努力。” 不结婚我怎会有现在的工作 赵辰 女 31岁 出生于中国北京 现于巴黎某律师事务所任会计 赵辰出国那年已经29岁了。和同来的小留学生们相比,她从一开始就有非常明确的目标。用她的话说,“我来的时候就想留下来生活,不想再回北京了。”怎么留下,她并没有细说。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很快她就认识了一个比她小3岁的法国小伙儿。一年后,她的学生居留到期前,他们举行了婚礼。 “结婚之后我有了工作居留,很快就找了一个作秘书的工作。我的英文很好,法语也基本够用。他们很看中我的英文。后来我对工资不满意,又换了几次工作。现在的工作每月毛工资1万4千法郎。你说如果我不结婚,怎么能找到这样的工作?!这么说吧,婚姻能改变一切,婚后一切事情都变得容易了。” 赵辰的谈话有着别人罕有的理智与坦率。婚姻于她,不是风花雪月般飘渺,而是柴米油盐般真实。 “我们结婚后和大家一样过平凡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后回家吃饭,有空时去看场电影,周末天气好就开车去外地玩。他人很好,为人简单,很好相处,我们在一起基本没有大的矛盾。他也许并不是我最理想的伴侣,但是比起我以前在中国的经历,现在的生活就是最理想的。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我更欣赏法国人的性格 周伟 男 27岁 出生于中国厦门 周伟是学工商管理出身,毕业后凭着自己的兴趣到广东电视台作了摄像和编辑。对于这个出人意料的选择,他的解释非常简单:“不为别的,就是觉得好玩”。25岁的时候,他在朋友家的聚会上认识了在中国作法语教师的索菲,很快成了朋友,不久他们就结婚并一起来到法国。 “我和她在一起就是觉得舒服。她是个比较国际的人,非常喜欢中国。她的性格开朗乐观,又有东方女孩的温和,长得也漂亮,而且为人简单,这是最关键的。”他停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笑笑。“简单”是我在采访中第二次听到人赞赏法国伴侣性格特点了。“我以前也有中国女朋友,但是相处不舒服,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太累。 “来法国之后的前几个月,我到学校里学法语,现在做一些喜欢的工作,虽然都不是正规的,但是我喜欢,这很重要。而且经济方面也要两个人分担。至于以后的工作,很多人替我发愁,但是我这人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而且我有信心。” 周伟似乎没有中国男人普遍的“治国、平天下”的理想,甚至“金钱、成功、名誉”等等也不在他的话下。他要的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一点,和很多法国人,尤其是她的妻子不谋而合,所以就有了他与法国妻子婚姻的“舒适”。 “我们结婚以来,生活细节上的矛盾肯定是有,像所有的夫妻一样。但是没有原则性的冲突。而且我们知道容让对方。现在我们有很多朋友,我的和她的各占一半吧。生活也挺快乐的。” 对于他们的婚姻,他非常肯定地说:“我会和她生活一辈子”。 我望着他,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夕阳,他1米96的身影竟闪着熠熠的光。 我要寻找真正的爱情 李晴 女 36岁 出生于中国上海 细雨飘飞的一天,我敲开了巴黎15区李晴的公寓大门。室内正飘荡着轻柔的音乐,她5岁的女儿安静地跪在壁炉前画画。这是一套豪华的老式巴黎公寓房,是她在与丈夫分居后临时的住所。我们的谈话就是在音乐声中开始的…… “我和他认识是在上海。那时我对外国人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都很花。后来跟他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他是例外,他很纯,人也很好,而且长得也帅。他建议我到法国来看看,如果觉得好就留下来。那时候国内改革开放不久,大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我就象旅游一样来了。”当时的旅游签证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带着她到处看,把她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非常满足和骄傲。签证到期之前,他们结婚了。 “我想他人也不错,家庭也好,就结婚了。但是结婚前有一件事我非常受不了,就是让我签婚前协议。签这样的合同,感情爱情放哪里去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段婚姻持续不了。在我心里好象有一半已经走出婚姻的氛围了。” 婚后,他们在巴黎郊区的别墅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李晴不必上班,除了偶尔开车出门外,她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看了几年书。然而新婚的感觉过后,两个人渐渐发现了彼此很多志趣不相投的地方。“我喜欢闯,喜欢新事物,他对此兴趣却很少。我象其他中国人一样,总有一种进取心,他却满足于下班后在家看电视。他有很多法国中产家庭孩子的毛病,比如不能吃苦、不做家务、不会关心别人。” 30岁的时候,李晴生了孩子,希望以此冲淡已经产生的矛盾。孩子4岁的时候,她去读了一个很好的MBA。孩子5岁时,她已经搬出了原来的家。 说起这段婚姻,李晴说“不能怪他,或许是我自己不好。”爱她的丈夫至今依然等待她回家。而她却继续着她的寻找,寻找能让灵魂结合的真正的爱情。 从很久以前,不同种族的人类守在各自的地域上,过着各自不同的婚姻生活。随着时光的变迁、经济的发展,全球一体化让不同肤色、讲着不同语言的人们牵起了手。人们不仅走到一起,相互交流,而且共同生活。如此不同的世界逐渐变成了小小的“地球村”,各民族在相互交融中产生了“和平”、“环保”、“发展”等等相同的利益取向。可以说,异族通婚在这其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同族和异族婚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段婚姻,一场悲欢离合,每一对夫妻无论同族异族,都绝不会是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思想或生活上的冲突无可避免,幸福与否的关键却要看双方的性格、志趣、宽容度,和是否懂得怎样争取幸福。 “好的婚姻是人生幸福的基石”,无论同族还是异族的夫妻,祝愿大家都能够携手走过共同的人生。让我们用李爽女士的一段话来结束此文:“首先,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她),爱他(她)就要全面地接受他(她) ,接受又不是百依百顺,而是既要谦让,也要骄傲。骄傲,是为自身中国所特有的文化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