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琳用他们的房子做抵押,买了一个投资公寓,收的租钱刚好把多贷款部分的分期付款还掉。这公寓完全在文琳的名下,另一方面,他们的家也完全过户到武强的名下。文琳说,这是为下一步买生意在资金上做准备,一旦有了合适的生意,立即卖了房,用卖房的钱买生意。生意不管是不是有限公司,都能做到“责任有限”,生意是赔是赚,都限制在武强的身上,文琳握着一个投资房产保底,生意再赔,也赔不光。他们的净财产就这样被文琳平分为两份了。看上去自己每月付的总分期付款额和原来一样,但是两个人的财产总额多了,多的部分来自于贷款。一旦卖了自己住的房,出租公寓的租金去除那个小的分期付款额度就会有剩余,用这个剩余再添上些钱,可以租一个和目前他们这个家等同的房子来住。住的房子卖了,买生意,等于武强把他名下的房子换成了生意,生意仍归你武强,财产的形式换了样,价值不变。你武强背着、抱着一般沉。公寓在文琳的名下,买不买生意,不耽误文琳有房子。文琳脑子活,原来“一定要在一流小学附近买房子”的说法,变成了“一定要住在一个一流小学的附近”。那就是说,可以把自己的公寓租出去,再用收到的租钱,到一流小学附近租房子住。其实这公寓从买到手的那天起,就直接被文琳签约租给了本来就是合同乙方的汽车旅馆,说是买个公寓,其实是买了个出租财产的投资产权。从文琳签约那天开始算,租期为八年,八年后可以按甲方的意愿,无其他条件再续五年。这脑子里有复杂知识的人就是能干出复杂的事,这个过程不但武强不懂,武强的大多数朋友也不懂——包括那些已经来新西兰很多年的人。武强已经习惯了老婆把一切都安排好,太复杂的事甚至也不愿意听文琳跟他解释,“你干脆告诉我往哪儿签字吧,咱不是没吃亏吗?那就定了,我签字。”
这样一来,文件上的形式是,武强和文琳离了婚,两个人都有如奔的监护权。他们的婚姻期间的净财产两个人各持有一半儿。武强那一半儿在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上,文琳那一半儿在投资公寓上。这个过程分两步走完,第一步是用两个人的名字,以自己的房子作抵押,买了两个人共同拥有的投资公寓,之后又在离婚证书的基础上找律师将两人的财产分开,他们两人的净财产一样多,武强的房子价值大,有个很大的贷款。文琳的投资公寓本身是个收入,加之相对公寓的价值来讲,贷款不算大,她在银行那里没太周折就贷了款。文琳虽住在家里,但文件上的通讯地址换成了一个邮箱,住址换成了大学里几个海外学生同租的一个房子的地址。武强和阿妹用他们的住址为通讯地址。这离婚和同居在纸上还很像真事儿。阿妹不但拷贝文琳的化妆,也练文琳的签名。文琳当家,总有个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架势。属于她的财产,她想留给儿子;属于武强的,她也不拿。有她的预见和安排,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容易些。阿妹现在似乎能想象,没了文琳,武强和如奔不仅仅是个感情上的凄凉,过日子也会没了调理。阿妹想到这儿会流泪、叹息,这爷儿俩,真不幸,他们不需要做错什么,就得到如此的惩罚。尤其是如奔,连阿妹都这么可怜他,可见那文琳对他得咋个心疼。能看着自己孩子长大的女人,没去想她和她的孩子有多幸运,因为那很平常。可现在文琳看着如奔板着手指算加减法,都会突然地泪流满面。
文琳的英语要比阿妹强很多,可以说大多数的新移民,都没有文琳的英语好。她在家里上网学的知识,比阿妹去学校学得还多。文琳的肿瘤缩小,武强和阿妹都为她高兴,文琳却不敢掉以轻心。如奔上学这几个月,文琳送他上学后就忙着去医院放疗,看报纸、上网、给经纪人打电话物色生意,同时也仔细研究淋巴瘤。如奔放学后,文琳就和他在一起。人没病的时候,对生活总有一副想不开的样子,对孩子没时间管,没耐心陪。这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才啥都想开了,也发现生活有了不尽的乐趣。有时候,下雨天,文琳会端着一杯红葡萄酒,坐在屋外门廊避雨的地方,看着雨中的花和树,听着打在屋顶上的雨滴,品着酒。她说那雨声是最古朴的音乐。新西兰的葡萄酒,质地甘醇;惠灵顿的植被,四季常青;多年的努力,让生活刚刚有了基础;如果没这病,她下一步要在图书馆里玩儿命,考那注册医生。健康的人,热热闹闹地为良辰美景奔跑冲刺,却无暇享受这良辰,看看这美景。
阿妹学护士有机会得到些免费的健美馆招揽生意的门票,她给文琳也搞了一张,有两个星期里,两个人一起去健美馆跳操。后来文琳居然花钱办了张卡,几乎天天去。健美馆离她家不远,天气好时,走过去20分钟,这天下雨,阿妹开车送文琳来健美馆,正好看见高中同学艾达从里面走出来。艾达和阿妹同岁,想必也高中毕业了。她一身紧身的运动衣,汗津津的脸上朝气蓬勃。长头发随便地挽在脑后,那本该別发簪的地方,居然别着一根铅笔。阿妹坐在车里没动,可巧阿妹旁边那辆酒红色的双座宝马小跑车就是艾达的。她看见了阿妹,站在细雨里没动,也没说话。阿妹放下车窗,说,“嗨,艾达,你好吗?”艾达好像醒过来一样,“嗨,文迪,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和我说话呢?”阿妹的英文名字叫文迪,所有惠灵顿高中里的老师和同学,都记不住阿妹的中文名字的拼写和发音。阿妹说,“怎么会?你刚刚练了一会儿了吧?” “是的,正想找个地方喝点什么。你有空吗?一块去?”
阿妹想去,她对艾达的生活很好奇,很羡慕她的职业和收入,除了这些,可能还有她说不清的一种冲动。“好啊。”阿妹很轻松的口气让艾达很兴奋。“上我的车,我们找个地方。”阿妹锁了车,坐到艾达的车上。这跑车的感觉真是不同,加上艾达这么个美女司机,阿妹好像坐在正起飞的飞机上。艾达喜欢阿妹,似乎总不是“铁姐妹”那种,阿妹有时见到老同学时,会很大方地和她们拥抱一下。找个地方喝一杯咖啡,叙叙旧,也是很正常。可是和艾达,似乎两个人都觉得,拥抱不是一种合适的举动。阿妹也不会把艾达当成个男生,艾达身上的那股野气,如果放在一个不帅的男生身上,会显得很粗糙;放在一个帅哥身上,阿妹肯定又会犯窘。
阿妹在艾达面前不窘,可也不完全轻松,她既想和艾达保持联系,又想找到一个说得出来的理由。她们找了一个购物中心的食品专区,阿妹只买了一杯咖啡。自从到文琳家开始担心体重,现在阿妹每天只吃一顿晚饭,早上、中午有时喝牛奶、咖啡,有时吃点冰激凌或水果。但艾达的食量很让阿妹震惊,她买了一份儿炸鸡和薯条,又买了一份儿土耳其卷饼。要不是阿妹劝她吃完了,要是没吃饱再买,艾达还要买咖喱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