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和极近的朋友,老飘胡飘乱侃的内容很少涉及政治话题。这倒不是因为政治话题敏感,谈论它有危险。其实现在即使在中国大陆,你要是理智地讨论政治问题,也没有人找你麻烦。何况老飘处在自由世界,就是不小心说了句不冷静的话,我想也没人有时间跟老飘过意不去。真正的原因是,每人的政治观点不一,只怕争论起来伤和气,严重的还会让很好的朋友变成敌人。好了,不罗嗦了,老飘下面就两个方面谈谈政治。
1. 不同的政治概念内涵及政治定义
这第一个方面我想侃侃政治概念内涵及政治定义。 怎样理解和定义政治有好多流派。有 “友爱政治”观,“自由政治”观,有“浪漫政治”观,还有“敌我斗争政治”观。 限于篇幅,老飘就不一一展开了。我是信从“敌我斗争政治”观的。德国人施米特在《政治的概念》一书中对此有详细的论述。老飘简单地介绍一下,他认为敌人而非朋友才是政治得以可能的条件。极端状态的战争的现实可能性是政治的可能性条件,而政治又是国家和宪法的可能性条件。按老飘的理解就是说,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斗争的历史,没有敌人(也可以叫对手),没有斗争就不会有政治存在。在特殊情况,有时候战争的存在也是政治出现的条件。另外,没有政治,这国家和法律是不可能存在和运行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大家都是朋友,互相间没有利益冲突。或者即使有,大家都礼让三先,都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政治就没有存在的土壤了。没有了犯罪,你要法律干吗。没有了争斗,你要官员干吗,要国家干吗。有人问,真有这样的情况吗? 现在肯定没有,没准很早以前有。就像周文王时期,没有监狱,好不容易出现个罪犯,失手把人给打死了,怎么办,周文王就在地上画个圈,说你在这里面呆一段时间吧,这个人二话没说,回家带着铺盖卷儿在这地上睡了好几个礼拜。这就是后来所说的画地为牢。这时候,政治的作用几乎没有了,法律制度也不用了。要是都这样,地方官员不用了,周文王自己也没事情干了。谁要是不小心犯罪了,自己到公园划一个圈,在里面呆一段时间就行了。要是当时天下都这样,我看所有国家机器,法律制度,诉讼程序都可以不要,政治也没有了,周文王也可以放心的下岗了。
再假设一下,在茫茫无际的蒙古大草原,蓝天白云,牛羊成群,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恩恩爱爱。这时候有政治吗?没有。要是又来了一个男的,而且这男的也爱上了这女人,这就麻烦了。如果这两个男人间的友谊超过男女之间的爱情,这第二个男人忍住了这爱情的困扰,还是没有斗争,三人社会任然可以没有政治。但是如过爱情超过友谊呢,斗争就有了,敌人也有了,政治也就出现了。这两个男人为了得到这女人,各种言行都回打上政治的烙印。欺骗,造谣,挖苦,打击等 政治谋略和手段 就开始都来了。本来男人 A 明明知道男人 B 上山给女人采花去了。可是当女人问他时,他会说:“那小子又到那山上看有没有别的美丽姑娘路过这里。这人见到女的就走不动道,哪个女人跟着他以后肯定有苦果子吃。”为啥这样?两人成情敌了,斗争了,政治开始工作了。极端情况,战争还会出现,两个男人为女人选择决斗,一方把另一方打死或赶跑才罢休。
上面的例子是极端简单的情形。如果从同样的角度去看一个部落,一个群体,一个国家,虽然情况复杂些,但道理是一样的。国家有国家的敌人,内部各党派有各党派的敌人,各党派内部又有于各种利益相关联的争斗,当然也会出现各种基于不同利益的敌人。请注意,这里说的敌人是广义的,不光是指战争中的敌人,要是大家觉得这敌人这词不友善,叫对手也行。
由于社会复杂,人在社会中有不同的利益点和角色。政治还出现了多样性和交叉性。比如,两人同时爱上同一个姑娘,自然成了情敌。但是两人可能还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在其他利益上还是坚定的盟友。这敌我关系就复杂了。因而,为了研究复杂情况的政治关系,我们必须要定义不同的政治域(我想英文中的 Domain 更能反映这一概念)。
人出于社会中,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各种政治域中。例如老飘就可能会出现在下面的各种政治域中:
- 如有人看上了飘嫂,或者老飘看上了一个别的女士,老飘就进入了情爱的政治域;
- 有人要抢老飘的工作,或有人认为老飘会在工作上对他有很大的麻烦,和他抢占一个提升的名额,要打击我,老飘就进入了工作的政治域;
- 如果老飘写的文章得罪了哪位ID或马甲,这位ID或马甲要拿老飘出口气,老飘还进入了文学城灌水的政治域。
如何划清各种不同的政治域是一个优秀政治家不同于新手的重要标志。老毛,老邓,邱吉尔等等都是其中的高手。这也是一般不搞政治的人很难从情感上理解政客们多变面孔的真实原因。下面老飘简单举几个例子说明一下:
- 先谈谈老毛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思想。我认为老毛很清楚地知道怎样划分政治域。而且他还善于从很多的政治域中找出最重要的或主要的政治域。这也就是所谓的主要矛盾。然后集中精力来处理这主要的,其他次要的可以妥协。在遵义会议上,他认为当时最重要的是军事问题,所以就紧抓军事问题不放,团结张闻天王稼祥他们对博古李德进行进攻。而当刘少奇出来批评中央的白区路线错误时,老毛不但不支持,反而打断他不让他说。为啥,就因为把很多复杂的政治矛盾搅在一起,反而会让敌人找到突破口。
- 老毛作为政治高手的另一方面是从不同政治域上寻找或选择政治盟友。长征开始时,老毛当时是下岗的,虽然有苏维埃主席的头衔,但没有一点权力。所以,权力是他最主要的政治域。当时要打倒博古那帮人也是不容易的。虽然博古很幼稚,李德很莽撞,但周恩来,王明还有28个半布尔什维克都不是好惹的。另外朱德由于长期与老毛闹矛盾,根本就不是老毛能信任的人。老毛怎么办?他在这28个半布尔什维克内部的政治域上玩了起来。他先给张闻天王稼祥吹风,大侃如何打战。而且每次都预测了红军战斗的惨败。让张闻天王稼祥意识到老毛打仗确实有一套,产生了要夺博古和李德军权的念头。最后,张闻天王稼祥在遵义会议上联合老毛干掉了博古和李德。最后 由 张闻天为负总责,由周恩来、朱德指挥军事 , 老毛只是协帮助周恩来负责军事。不过有了军权就好了,在行军途中,又成立了由王稼祥、周恩来、毛泽东组成的三人军事指挥小组,负责长征中的军事指挥工作。老毛后来又拉周恩来为盟友,很快在军事上排挤掉王稼祥。最后在延安通过整风等政治手段把 28 个半布尔什维克统统地收编或排挤掉。
- 另外,美国在同前苏联的博弈中,也很巧妙地分析和运用了政治域划分。七十年代初,前苏联军事实力极强。由于地理因素,美国和苏联在欧洲的核军事竞赛中处于劣势。按道理,中国和苏联都是共产主义国家,意识形态相同,在国际政治力量中应该和苏联更近一些。可是,美国分析了中国的安全政治域,了解到中国国家安全最大的威胁来自苏联。当初中国 60 年代末搞的“三线”,以及老毛的“要准备打战。”的口号就是用来应付苏联的。当时两国在边境线上磨擦不断,在珍宝岛上还干了一仗。当最反共的右翼总统尼克松接到关于中国的这些情报,认识到了中美安全政治域上的共同敌人,立刻大喜。立刻给国会报告:“与中国开展外交完全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立刻通过不同渠道同中国接触。老毛也是高手,自然一拍即合。一个跨意识形态,跨社会制度的准军事联盟就建起来了。当时得到情报后,苏联就急了,立刻想与中国联系,并答应重开领土谈判。而且,在中国很不友善的环境下,苏联 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专程到北京见周恩来。而中国极端不礼貌地只是在机场安排了周恩来和柯西金的会面,明显看到老毛那时离苏联亲美国的政治取向。这一下,天平开始向美国一方倾斜了,苏联不能在政治上联盟或控制中国,军事上又能全面打击中国。老飘还读过一篇文章,说苏联当时很想在军事上打击中国,可是博涅日涅夫下不了决心。最后他下令向阿富汗进攻,准备由中东开出另一条战线,不想一下子自己走进了深渊。成功遏制苏联是美国人最引以自豪的政治成果,不亚于改革开放对中国人的历史意义。现在你仍然看到美国对此道乐而不疲,又用这个来对付中国,拉印度对付中国就是其表现之一,这我就不侃了。
(休息一下,广告过后,请继续听老飘胡侃政治)
2. 政治的目的手段和道德观
老飘今天要说的第二方面就是关于怎样玩政治。定义了政治域,明确了政治的敌人,下面就该如何玩政治了。首先在任何政治企图和动作之前,你要知道你的目的。这目的不明确,你就会把政治玩杂了。 举个例子,你和你的情敌同时看上了一个美女。你的目的是啥?有人说,我的目的是把那小子给打残废了,或者说,我要把这小子给赶走了,走远远的。是这样吗?不是,你要是这样,即使你达到了目的,那姑娘也不一定会跟你。弄得不好,她要是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可能还会恨你,她很有可能会爱上那个为她受苦的那小子。结果,你失败了。为啥失败?你目的搞错了。其实你的目的很简单,你就是要让那姑娘不爱他而爱上你,或者让这小子抛弃爱这姑娘,从而她只好选择你。有了这正确的目的,你就可以选用政治策略和手段了。
政治手段的选择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一般与政治域的重要性以及达到目的的困难程度有关系,而且与其它政治域还有关联。在上面的那个例子里,如果你看上的那个姑娘不是特别迷人,或者说还有其他好姑娘供你选择,那么你这爱情政治域的重要性就不怎么大了。但是如果你认为你这辈子除了她你就不娶,或者更厉害一点,没有她你就不活了,这重要性就大了,这样你就可能选择比较恐怖的手段了。还有,如果你的情敌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手段可以恨点,但是要这人是你朋友呢,或者说在另一个政治域里,他是你的盟友呢?比如,他是你老板,正在考虑给你加薪水或者提升你,或者说他在文学城里老顶你的文章,你的手段就可能就会温和些。
但是还有重要的一点。各种政治域都有潜在的规则来限定这手段,你必须按照规则灵活掌握。你不能使用超越规则的手段,也不能只遵循你自己的道德观,视规则内的合理手段于不见。 象刚才的例子,如果你为了追这个女孩,把你的情敌的腿给打断了,你就破坏规则了。再比如,你正在竞选一个州长,有一天你参加一个竞选大会,会上大多数都是女士。人家问你:“你觉得妇女的地位还需要提升吗?”你不加思索,说出你的心里话:“啊,这女人地位还要提高呀?!你们还让不让我们男人活了?!”怎样,你完了,女士的选票跑了。你失败了,为啥,因为你没有灵活利用规则。这竞选是可以说谎话,说大话的。其实你完全可以说:“我觉得仍然需要提高,当前制度中很多地方对于妇女还是不公平的。具体我准备成立一个委员会专门研究这事。”人家说了,你这一说,这男人不就不投你票了。没关系呀,还有别的政治域呀。在另一个会上,你给老爷们儿说:“我们准备在各大城市开发红灯区,而且成立专门机构,研究妓女和二奶制度的合法性。”你想,这老爷门能不投你票吗。
还有一点,就是政治的道德观问题。既然政治有自身的规则,那么符合规则的一切政治谋略,政治手段都应该是不受谴责的。可现实并不是这样。原因是人们经常拿一般生活中的道德观来评价政治行为。这点在政治决策不透明的情形下尤为突出。这就是为啥我们中国大陆来的人不愿意接触,甚至不愿意谈论政治的原因。
说说彭德怀的事。现在我们得到的官方解释是彭德怀为民请命,刚正不阿。 其实不然。之所以我们都相信这个解释,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这政治斗争的真相。下面,老飘把这件事分析分析,如果不对,大家批评。
首先,彭德怀不是那种完全不懂政治的莽撞汉子。他在 1957 年成功地用政治手段排挤掉刘伯承元帅,粟裕大将,肖克上将。所用的手段要是拿一般道德观来评价也是很低劣的。后来在老毛发动大跃进运动时,以及报纸上报道亩产万斤时,他没有提过任何反对意见。但是,在中央准备开庐山会议要解决“左”的错误时,主管军事工作的他突然冒出来写个万言书给老毛。并在会上强烈要求中央讨论谁该为这事负责。大家想想,谁负责?周恩来负责不了,当时他搞反冒进还让老毛批了。只有刘少奇和老毛负责。大家可以看看共产党的斗争历史,你要是承认了错误,下场可想而知。老毛有威望,可能没事,最坏就像后来在七千人大会那样退居二线。可刘少奇就不一样了,替罪羊是当定了。
本来老毛要开会解决这经济上的错误,可是现在有人进攻了,权力上和安全上出现政治动向了。所以这经济问题就要放一放了,主要精力要反击彭德怀。当时彭德怀在军队中已经很厉害了,老毛感到有点棘手。首先立刻想到的是军队中第二实力派人物,接替粟裕任总参谋长的黄克诚大将。老毛和刘少奇立马从北京把黄克诚招来谈话。可是,不知道这黄克诚已经成了彭德怀死党了,还是他真是不懂政治,竟然告诉老毛说彭总说得队,没有错。没办法老毛只好把养病的林彪元帅给请来了。当时林彪在军队的威望和影响力不比彭德怀差。而且林彪立刻理解了老毛的政治动机,表示支持老人家对付彭德怀。有了这个,老毛才开始决定对彭德怀进行彻底反击。为了稳定,庐山会议刚结束时,彭德怀还有人身自由。可到了北京后,立刻开军以上干部会议。当时彭德怀在部队里人缘还真不错,批判会上居然没人出来发言。甚至以邓华上将为首的几个人还站出来为他说话,当时极有政治头脑的叶剑英元帅主持会议,看到邓华他们的莽撞行为,急得大叫:“你们想造反不成!”这话很明白了,我们不是在说谁对谁错,我们是在选择造反不造反。
结果怎样,邓华他们被革职,调离北京。军队中这才有人出来批彭德怀。然后,老毛刘少奇他们完胜,彭德怀完败,从此失去自由。其实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老毛刘少奇也是按政治规则办事的,共产党叫这个为党内路线斗争,其实就是权力斗争。彭德怀乃始作俑者,也是失败者。如果你在情感上觉得老飘无情,你可以看看他当初是怎样整刘伯承和粟裕他们的,这样你心里可能好受点。
后来,文革前,老毛突然让彭德怀复出到三线当副总指挥。我估计是老毛是打算建立打击刘少奇的力量,他知道彭德怀最恨的就是刘少奇。文革前,老毛几次请林彪出山来搞文革,而林彪几次推托。后来,还是周恩来做工作,林彪才点头。试想一下,要是林彪坚决不出来呢?我想这彭德怀可就真要官复原职了。
老飘罗嗦这么多,主要意思是说不能拿日常的道德观来看政治事件中人的行为。要是彭德怀在大街上拿把菜刀去杀刘少奇,刘少奇反手一菜刀把他给杀了,我们肯定不会觉得不快。但是相同的事情在政治上我们就不舒服了。可是你回头想一想,要是刘少奇不反击,就这样让彭德怀弄到了,他是不是也冤枉呀。这大跃进是中央毛主席要搞的,我天天没日没夜地忙,最后出问题让我一人担着,这合适吗?再说,你老彭是搞军事的,经济上的事你管个啥 ? 这不是狗拿耗子吗?你这样落井下石是不是太那个啥了?
还有我们经常骂林彪阴谋家,野心家,其实高明的政治人物谁不是呢。没有阴谋,哪有政治策略,没有野心,哪有政治目的。这些在常人看来极不道德的东西恰恰是政治家不可缺少的基本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