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丽从书里抬起眼睛,用手挠了挠,又翻了翻后面的书页,把书托在手上掂了掂,笑了,微微露出一小排细细的牙齿。
外面传来母亲的声音:那只白母鸡还不上宿(xiu3, 进鸡窝),四处转悠,天晚了找不到鸡窝了吧?
丽循着声音走出来。母亲把两大捆薯藤撂到地上,远远地半包围式的嘘着给鸡指点进屋的门洞。母鸡不急不慌地走几步,四下里伸头望望,咯咯叫两声,低头去脚下啄三两下,往前跳两步,舞台表演似的。母亲悄悄缩小了包围圈,仍旧嘘着,一边说:还不进去,一会儿越发看不见了。
母鸡似乎也感觉舞台变小了,轻轻跳了两跳,越过青石的门槛,朝着大门边的鸡窝钻了进去。鸡窝里咯咯嘁嘁咕咕一阵,平和了。母亲走过去把鸡窝的小门扣上。
“我来切薯藤吧。今天回来晚了什么都没做呢。” 丽搓着手讪讪地说。
母亲抬头看看丽,又看看灰糊糊的外面:天晚了,明天早上赶着切吧。你去薯藤堆里拣些嫩叶茎,炒辣椒作菜。晚上的菜还没准备呢。你爸爸姐姐这就收工了吧。
丽蹲着摘薯藤叶茎,轻声哼着学来的歌。快到挖红薯的季节了,嫩叶子也有卷了虫子的,索性把叶子都摘了只要叶茎。今年夏天雨下得少地里干燥,辣椒长不大,倒格外辣。叶茎炒辣椒,夹几根放到嘴里,舌头上象着了火似的烫,慌忙往嘴里塞几口饭,一边哈哧哈哧着,脸上蚕虫似的流着汗,一碗饭几分钟就下肚了。
丽和清自然要比谁更能吃辣的。拣着带了红瓤的一小片辣椒,你不敢吧我敢地说着,张开口把辣椒放到嘴里,嘴巴闭紧了鼓起腮帮子,夹一筷子饭直直放到口里,象征性地嚼三两下,眼睛里泡着两汪亮亮的东西往下咽,脸涨得通红。 咽下去了的一方挑衅着:你不敢吧,你不敢吧。我说了我比你能吃辣的,别不服气。这回没话说了吧。
另一方不认输:你那不算。你没咬,强吞下去的。看我的,我不用和着饭慢慢地嚼了咽下去,怎么样?
说着果真细嚼慢咽,做陶醉状。不大一会儿,眼泪滴下来了,咳嗽开始了,赶紧往碗里倒了清水,闭着眼睛只管灌水,把嘴巴浸在水里不动。
看看彼此的狼狈,两个人又笑又闹,不决胜负。别的人不时往这边看一眼,都辣红着脸自顾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