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位是教会学校,教职员工本着慈善为怀,大家不分彼此,不分肤色人种,都愉快地工作。唯独饭堂的玛加烈太太口花花,专管闲事,搞到神憎鬼厌。
玛加烈太太已届知天命之人,可是她一点不知天命,仍涂脂抹粉,最使我毛骨悚然的是她那对田鸡(青蛙)眼,竟然将眼圈涂成绿色。玛加烈太太是个欺善怕恶的人,她还有点排外思想。她看到一位柬人善良,就欺负他,无中生有地说他早退。我看得不过眼,就狠狠地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从此她反而对我尊敬三分。我们把她的缺点归于她不是纯种法国人,她那一头金发,显示出她是英国人的标志。我们私下不叫她金丝猫而叫她金毛狗,因为她天天都带同一只狗来上班,把那只狗宠爱得胜过一个人。
玛加烈太太唯一伴侣就是这只狗,她是否已经结过婚,我无法得知。我们叫她做太太,是沿用法国人的习惯:女子不管是否已结婚,只要超过四十岁就可以称呼太太。玛加烈太太的特点是向上爬。人们有时叫她领班,她很高兴。那怕我说:“今天你做领班”她亦一样高兴。她的唯一优点,恐怕就是法语发音清晰、准确。我就是利用她这一优点,向她请教法语,她总是乐滋滋的“诲人不倦”。
平时她的话是不停口的,可是这几天,她一句话也不说,连绿眼圈也不画了。我问她是什么事?她竟然眼泪漱漱地对我说:“我的狗不久于狗世了,它患了癌症,兽医说它只有几个月的命。”说罢,竟嚎哭起来,好像死了丈夫似的。
我安慰她说:“它是狗又不是人,死就死呗,另找一头来养就是了,何必伤心!”
她说:“你有所不知,这头狗跟我快十年了。我很久没有到南方去,这次我准备专程带我这头狗到地中海沿岸玩,使它死得瞑目。”她还表示要花数千法郎,到狗坟场买个狗穴,以便妥善地葬这头狗。我见她对狗这样至诚,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就走开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玛加烈太太对同事如对她那只狗这样热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