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拳是我作为男人对你夺人之妻的教训。在法律上，予心还是我的老婆！”
谷瑾见周彤左腮肿胀，嘴角流血，扔给他一块毛巾。
“你就是予心的那个前夫？”周彤惊恐地问。
“我再一次告诉你这个法盲，予心和我还是夫妻，我们有法律保护的婚姻。我知道你要说，我仗势欺人，你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告诉你，今天我没有把自己当个兵，当个军人，我不屑于拿军婚军法来威胁你。要不然我早就一枪蹦了你。我今天作为一个有理智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看你良心未泯，把你当个男人对待。别把自己当秀才，不是要说理吗？有种的你就擦干了脸和我说理。”谷瑾还在喘粗气，食指指着周彤的鼻子叫道。
“你身为将军，在自己家里动手打人，有什么理可说。还以为你是个君子！”周彤气呼呼地擦着脸说。
“将军也是人，我首先是个男人，你把侮辱带到我家里，甩到我脸上，逼我出手，我忍无可忍。你小子今天长长见识，君子不单动口，也会动手。我要真想灭你，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更不用说在自己家里。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谷瑾的声音低下来了。
“你有什么理可以讲？我跟你无怨无仇，今天不是刻意来伤害你的。”周彤还是气不顺。
“是个男人，你就拿出点儿志气，做点儿有分量的事情。年轻气盛，风流荒唐，儿女情长谁都可能有。都要像你这样，不管不顾，见一个爱一个，自由行事，天下不乱套了。”谷瑾毕竟长周彤十几岁。眼下，国家安全部有天大的事相托，职责要求他必须象韩信那样忍受胯下之辱，顾全大局。最高层决定动用武力进行天安门和长安街清场后，国内外正在激烈地争论法理人道，国际舆论对国家的发展很不利。人民军队人民养大，军人也有良知和觉悟，有思想和看法。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历史把他们父子两代人推上中流砥柱这样的位置，他们在这样的危机时刻，能做的就是忍辱负重，尽量在职权范围内减小国家民族的损失。这两天，谷瑾看着爸爸忧心如焚，时常想起文化大革命中的周恩来。大风暴过后，老百姓的日子还要过，国计民生还要继续。面对经济禁运、技术封锁、军事干预甚至国际制裁的现实和潜在威胁，民心民意要重新凝聚，工商业经济和科教文卫要恢复，这一切都是父辈和自己这一代人无法推卸的职责。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说起来容易，残局还是需要有人来收拾。这一切和惩罚眼前的情敌相比，轻重缓急是显而易见的。自己不在其位，不能成为伟人和英雄，不能去力挽狂澜，阻止文化大革命、天安门事件这样的悲剧，至少要对得起良心，忠尽职守。
见周彤没有说话，谷瑾继续说：“你们可能认为高干子弟不学无术，像胡晓阳、陈小蒙和杨小民这些败类和人渣，不过是一些饱食终日的酒囊饭袋，坐在老太爷的功劳簿上胡作非为。我要是象你这样长不大，满可以吃吃喝喝，三妻四妾，混沌度日，可我觉得那样没意思。男人，要做点儿有影响的事。你可能认为官官相护，昧了良心，高高在上，对大众的疾苦麻木不仁。我是有条件像鸵鸟一样，把头插进沙里，假装看不见社会不公，苟且自己的温柔富贵乡。但是，人，天生就有公义感和道德心，对社会的不公正会有发自内心的不安。你知道吗，我自己的亲妹妹在人民大学念书，她也去广场静坐绝食了。她高举着“把GC党分为红蓝两派，竞选执政，相互监督”的标语，以善良的愿望认为这样既照顾了党的一元化领导和四项原则，又引进了竞争激励机制。高干和高干子弟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他们不是高墙里圈养的怪物。他们并不天生比贫民更麻木更愚蠢。一概地说‘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那是教条，本身就是愚蠢，或者根本就是愚民的宣传。”
谷瑾不等周彤回话，接着说：“我先前说到外专局之外的工作。现在出于国家利益，需要一些有坚实底子的涉外人士，为国家民族的长期福祉作一些基础工作。除了鼠目寸光胸无大志蝇营狗苟的既得利益者，谁都不喜欢腐败官倒，不愿意看到一部分所谓的社会精英对弱势群体的剥削，但国外势力口口声声宣传普世价值，人权民主，真正到了节骨眼上，还是本位的国家民族利益至上。我们可以高尚，但我们不能天真。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喋喋不休地争论天安门清场的是是非非。历史自有公论，时间会还原一切真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陈毅元帅不是说过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大风暴过后，老百姓的日子还要过，国计民生还要继续。我们要为落后被动挨打的祖国作一点事情，为父老乡亲的生计作一点实事。目前一件攸关民族大义的事，是要防止和对付外部世界孤立中国。”
“在目前的境况下，我们也许是出于善意和良心，尽一个中华子民的义务，去努力改善中国的国际环境。可是谁能保证没有人说我们是助桀为虐？”周彤憋不住插话道。
“是的，我们要远离卑鄙，追求崇高。可是，邓稼先前辈如果当年裹足不前，纠缠于原子能战争与和平利用的抽象道德争论，你我今天可能就不能够这么自由自在地在这儿坐而论道。他为中国的原子武器鞠躬尽瘁，西方没有人敢说他不道德。周恩来为民族利益在国际事务中纵横捭阖，据理力争，赢得包括基辛格博士在内的敌对阵营的敬佩。报效国家民族也是普世价值。一般情况下，我们比较容易找到人。但是在目前这样有争议的情况下，恰恰是祖国最需要的时候，不怕牺牲，挺身而出，报效国家民族，尤其显得难能可贵，尤其显出英雄本色。根据我们的了解，认为你的涉外多文化背景很有价值，又有年龄优势，希望你考虑去相对中立的欧洲工作，用继续学习深造的名义也可以。你可以帮助收集一些西方关于中国的情报资料，辅助我们的国策制定；另一方面，帮助世界了解中国，了解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和我们的文化，尽量减少文化和技术操作层面的误会，避免不必要的国际摩擦。至于身份、开销和其他细节，我们会合理安排。记住，身外的一切物质的东西都是可以被安排的，只有个人的成就感不能安排。”谷瑾盯着周彤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那予心怎么办？”周彤静静地听着，冷不丁地来一句。
“难得，你挨了一拳，还敢在我面前想着我老婆。必要时，组织上会做适当的安排。我了解她，她很坚强，能顶住，一切都会过去的。儿女情长要先放一放，堂堂一大博士，大是大非你总该懂吧？”
周彤苦笑一下，说：“谷将军仁至义尽，慷慨陈词。可是，我也可以用小人之心来揣度你的行为动机，说你是用国家利益的名义，冠冕堂皇地假公济私，拆散我和予心的感情。”周彤顿一顿，接着说：“我还可以说，你们象黑手党一样，拿个人的桃色事件作要挟。我甚至可以怀疑你们事先谋划了美人计，故意引诱我往套子里钻，然后胁迫我为你们效忠，做高风险的谍报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