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学的是手推挡的车,经朋友三言两语的指点,便手忙脚乱地在空旷的停车场上绕圈子,天天绕到朋友高喊头晕才算作罢。上了路,越紧张越出错,一会儿启动失火,一会儿没看到死角的车,一会儿又差点逆行闯入单行道。一日趁天黑练车,本以为没什么人,便放心大胆地开。遇到停牌,左右一看,没车,提脚踩油门。就在这一刹那,猛然看到一个行人在正前方一米处,赶快踩刹车。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半天下不来。朋友也受了惊吓,再也不敢和我出车,无论怎样甜言蜜语都是无用。“你开车,我真是死定了,不被撞死,也会被吓死。”“以后用车来电话,我随时听候差遣。求你不要在折磨自己和他人。”遇到几个朋友都是这幅模样,一个个语重心长,把我的信心教育得越来越小,渐渐断了学车的念头,或许今生与车无缘。
来到北美,偏偏上班的地方没有地铁,公共汽车也只有上下班高峰时间才有。错过了只能步行。大约二十分钟的路,冬天风雪严寒不说,行人的路早已被大雪淹没,只能借车道。疾驰而来的大车不断,呼啸而过,留下满身泥雪,而那条路,好像通往世界的尽头。就这样走过三个冬季,再也忍无可忍 ,又去学车。好在加拿大大部分是自动挡的车,很快拿到驾照,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以后没有师傅坐在身边,要独自驾车,心里还是怵怵的。
接下来是买车。旧的吧,万一运气不好,买来大修小修的,钱是一样扔,还总是提心吊胆哪天会抛锚。买新的吧,两种意见截然不同:“你是新手,还是先买旧车练练,车技好了再买新的吧。”又有人说,“就因为你是新手才要买新车。本来技术不好,再开辆破车,不是更容易出事?”思前想后,我决定买新车。不能因为怕新衣服穿旧了,就直接去买旧衣服。再说旧了还可以换嘛,这世界上有多少东西可以跟自己过一辈子 , 想那么长远干什么。冬季渐近,一想到要去单位的那条“天涯路”,就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坐地铁去了车行,没过几招,草草收兵,几句话敲定价格。就这样有了自己的车。
第一次驾车回家,在一条狭窄的双行路上平行 P 车,可怎么也 P 不进,崭新的 Mazda ,总是一半在外,做犹抱琵琶状。正值下班高峰,前后车辆又是鸣笛,又是打灯,有人喊叫,有人指挥。我紧张得不知所措,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再环顾四周,竟突然被这热闹的场景逗笑,除了祈祷,我真地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神派来一位好心的过路人,帮我把车停了进去。
有了车像有了孩子一样,令人牵肠挂肚,一晚上不出去看几次睡不踏实。门窗是否关好,灯有没有熄灭,是不是停得太靠外,或是太靠街角,会被别的车擦了。直到有一天,真的把车蹭了,反倒消停许多,再也不上窜下跳,没着没落的了。
朋友说,“你真勇敢,冬天买车。”
下第一场大雪, 第一个反应还是冲回家去取照相机。据说很多杰作都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拍摄的。我要把这些 “ 杰作 ” 寄给远方的朋友,告诉他们不用铲雪,在干干净净的路面上开车是多么幸福。忙完了拍照,开始进入正题,好不容易取出铲子,两腿都已经深陷在雪中。茫然四顾,狭窄的小路上,一辆辆车子遥遥晃晃地爬行,人们同情地看看我,漠然走开。再看前后,都有女士们身着长大衣,带着皮帽手套,全副武装,专心致志地扫雪,没人向我这样东张西望的。才明白原来 “ 英雄救美 ” 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在有着漫长冬季的魁北克,再也没有比下雪更平常的事了。而女士们自己扫雪也变得跟生小孩一样天经地义了。
想通了这一切,抛开幻想,自力更生。 两边是铲雪车清扫道路和人行道堆出的大雪山,前后是各人扫车堆出的小雪山,温度太低,下面的雪已经冻成了硬块。 眼瞅着一个轮子就要挖出来了,刚要得意一下,一辆扫雪车呼啸而过,转眼间奇迹般地把我好不容易挖出的雪又推回来了!看来光有愚公移山的精神还不够,还得要只争朝夕。 茫然间,往日单身生活的快乐荡然无存。
窗外,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在寒冷中依然散发着令人心动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