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小时候就喜欢做一个写者,大了就总是说:老了再写就有时间了。有时间了就该把记忆中的那些捡起来,给自己,也给那些和我一样喜欢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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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没事儿,侄子要我陪他去接两个他的朋友。除了两个男孩外,还要等一个女孩子,从他们的嘴里我不时地听到关于九娘的名字,但我如何也不会和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儿联系起来。九娘,一个高挑儿的个儿,眉眼之间闪烁着女孩子特有的灵性,一举一动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指引着男人的目光,九娘笑的时候,像香港的张伯芝,但九娘比张伯芝更高,更苗条,有一种文气和透着端庄的秀气;为什么会叫九娘?“叔,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就是大家起哄呗!九娘,就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

来美国之前,九娘在天津一家有名的装饰公司搞设计,快三十好几人了,还没有一个着落,家里急,但她不急。其实,九娘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一个让她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已婚男人。有人说:“碰谁也不要碰已婚的男人。”九娘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但女人就是这样,说她不为那个人的钱,但他给她的钱还是多得让人不敢眨眼睛。她从来没有因为要他的钱而粘他,或是要他和自己结婚,九娘想要结婚,想得有时心痛。她不敢去参加别人的婚礼,甚至不敢看关于结婚的电视剧和电影,于是,她想到了出国,想到在国外的逃避。她没想过管他要钱,但消息传到他那里时,还是接到了一大笔钱和充满了柔情的安慰,九娘对这些都已经习惯了。他信誓旦旦地要和九娘说结婚时;她无数次下决心要离开他时;他们相对无言走在雨巷时。。。。。。都不是为了钱。

他是九娘爱上的第一个男人。那年,九娘的大学同学给九娘介绍一个活,为一家外地公司设计写字楼的装修,这对于刚刚毕业的九娘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和锻炼自己的好机会。那个同学说:“这是一家很挑剔的公司,尤其是那个老板,设计图纸都已经往返几次了,还是没有最后通过,所以就来请九娘。”九娘的毕业设计是他们学校唯一一个在国家拿大奖的,九娘也不负众望,没几天就拿出了全新的设计方案,递上去很快就通过了;这样,年纪轻轻的九娘一举为朋友的装饰公司拿下了这个大工程,并当上了这个工程的副总设计师。从此,也结识了这段理不清的孽缘。

九娘小的时候,就出落得水灵灵的可人,弯弯的眉毛不用画就自然弯到眼角,老人说:这是柳叶眉。九娘的小姨也长着这样的眉毛,那个年代,九娘的小姨着实很漂亮;九娘记得小姨每天放学回家,后边都要跟着一帮男孩子,冲着她家的窗子喊:“xx市,火烧云,天生一个大美人儿!”然后,就哄笑着鸟兽般散去。都说美人多薄命,小姨十六岁就当上了文艺兵,她不但人长得漂亮,唱歌、跳舞样样都好,最有意思的是她还会说天津快板儿,用现在的话叫:“酷”!刚当文艺兵那会儿,小姨总往家写信、寄照片,但后来就越来越少了;再后来,半年都没有收到来信,家里着急,爸爸就利用出差的机会去看小姨,九娘爸爸回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把九娘妈妈急得要死。后来才知道,小姨当兵不久,就在部队出名了,一次到军里汇报演出,被主管宣传的副军长看上,那个副军长的老婆又赶上有病住院,副军长就把小姨接到了家里,再后来的故事就和那些悲惨女人的故事一样。那个副军长很年轻,九娘小姨都死了很多年了,每到那个忌日,他都去殡仪馆送花、擦骨灰盒。九娘那时也就是十几岁,在少女的心里,这个副军长的影子抹也抹不掉,也许,这就是命?!当九娘第一次和那个她爱上的男人好起来的时候,九娘像一个被吸去的磁铁,又像是带着某种使命,一脚踏上了被社会耻笑的二奶的贼船。在九娘由少女脱变成女人的那一夜,看着躺在自己身边不再年轻的男人,她没有流泪,在九娘的心灵深处完成了那个无法预知的渴望。多年以后,那个男人每当问到九娘“为什么不提和他结婚?和为什么爱他时?”九娘总是用那末淡淡的微笑回答他,这对他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对九娘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侄子离开美国后,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好好帮助九娘,说九娘不是他的最爱,但九娘是他心底的火山。我老是调侃他:“你的火山什么时候爆发,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我们全家被火山岩浆吞没”。无论怎样,我都担起了照顾九娘的艰巨任务。九娘和妻的关系一直相处得很好,九娘管妻叫婶,管我叫叔,我们两口子美了好一阵子。九娘没有跟妻谈起过自己的过去,我也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妻也不是那种喜欢到处打听闲事儿的主儿。九娘的住所老是搬来搬去的,我也就替她搬来搬去地忙前忙后,九娘的衣服、鞋、化妆品、香水,一切都是名牌货,很多东东,都是我看到妻经常是站在商店橱窗那里看着发愣的家伙,那个时候,我为自己难为情,为妻难过。女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不吃不喝,但不能没有心里爱着的化妆品。男人的无能和无知就表现在不了解女人的这种天生的嗜好,而我是爱莫能助,这不是我的悲哀吗?!以后,我不断地查看各种关于女人不同年龄,不同皮肤,不同性格的化妆品,出差的机会就会给妻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尽管妻会骂我乱花钱,但我还是从她得意的表情里,读懂了女人的幸福。

日子就这样不淡不咸地过着,妻的毕业论文写完了,我的工作也相对稳定了起来;于是,妻和我商量着买房子的事儿,因为妻的老板答应妻做他的博士后。买房看房都是一件浩大的工程,这些天,我们就是被这件事儿拖得几乎筋疲力尽,九娘也好久没有和我们联系,总算房子有个着落了,我们又都想起了九娘。还没等我们和九娘联系,她就乐颠颠地打电话给我们,说她在大学的课程就要结束了,她打算回国看看,还问我们国内有什么事儿没有。从九娘的言谈语吐中,我感到九娘为此很高兴,我们自然也为九娘高兴了。机场的大厅里,九娘像和我们是难舍难分的亲人一样,一一拥抱,九娘趴在我的肩上时,嗅着她一头散落的长发发出的阵阵香馨,我的心旌不觉激荡起来,看来漂亮女人给男人的永远都是无尽的诱惑。

九娘回来的时候,尽管她依然还是那样满面春风,但我依稀感到她的眼睛多了几分成年女人的忧郁,她的声音也没有以前那么清亮,那么动人,只是微笑依然挂在脸上楚楚动人。一天,九娘电话约我说她要走,去美国北方的一个小镇子的大学读书。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叔,我知道琪把我的事儿都告诉你了。谢谢你给我这么多的照顾,也谢谢婶的帮助。怎么说呢?我去哪个学校读书,是因为那里的学费比这里便宜多了……”。九娘的声音还是那么和缓,充满了女人特有的柔情语调。但我知道九娘的那个男人在九娘留学期间,又有了新的九娘、十娘的……九娘从此没有经济来源了,依靠自己家里那一点收入来供她读书,那真是天方夜谭。好在九娘手里还有一些钱,只要她算计合理,只要找一个便宜一点的学校,只要她尽早的毕业找工作,只要……九娘就这样走了,这一次,我们是彻底分开了。机场上的拥抱比上一次真实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在九娘走入安检口的一霎那,九娘回过头来,妻的眼角湿润了,九娘的眼角也湿润了,我的心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

九娘走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后来,我们也换了一个城市,九娘也换了城市,妻还张罗着给九娘介绍一个学医的美国小伙子,再后来,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妻一直埋怨我丢失了九娘的地址,因为我们也搬了几次家。前些天,我在中文网上看到一条消息,说一个叫九娘的嫁给美国的六十几岁的石油大亨云云……我搜索了这篇文章的来源,才知道是真的。我们没有再和九娘联系,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九娘,这个特别的名字和特别的女人。

                  200697日嘉真于美国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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