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归功于欧洲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瘟疫。流感、麻疹、猩红热、伤寒、霍乱……许多传染病袭击过欧洲,但致死率的,目前只有黑死病和天花。
瘟疫之村
英格兰德比郡的小村亚姆(Eyam)有一个别号,叫“瘟疫之村”。但这个称呼并非耻辱,而是一种荣耀。1665年9月初,村里的裁缝收到了一包从伦敦寄来的布料,4天后他死了。月底又有5人死亡,村民们醒悟到那包布料已将黑死病从伦敦带到了这个小村。在瘟疫袭来的恐慌中,本地教区长说服村民作出了一个勇气惊人的决定:与外界断绝来往,以免疾病扩散。此举无异于自杀。一年后首次有外人来到此地,他们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座鬼村,却惊讶地发现,尽管全村350名居民有260人被瘟疫夺去生命,毕竟还有一小部分人活了下来。
有一位妇人在一星期内送走了丈夫和6个孩子,自己却从未发病。村里的掘墓人亲手埋葬了几百名死者,却并未受这种致死率100%的疾病影响。这些幸存者接触病原体的机会与死者一样多,是否存在什么遗传因素使他们不易被感染?由于亚姆村从1630年代起就实施死亡登记制度,而且几百年来人口流动较少,历史学家可以根据家谱准确地追踪幸存者的后代。以此为基础,科学家于 1996年分析了瘟疫幸存者后代的DNA,发现约14%的人带有一个特别的基因变异,称为CCR5-△32。
这个变异并不是第一次被发现,此前不久它已在有关艾滋病病毒(HIV)研究中与人类照面。它阻止HIV进入免疫细胞,使人能抵抗HIV感染。三百多年前的瘟疫,与艾滋病这种诞生未久的现代瘟疫,通过这个基因变异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入侵的通道
HIV 只袭击特定的细胞。不同的细胞表面有着不同的蛋白质,这些称为“受体”的蛋白质是细胞身份的标识,好像士兵不同颜色和式样的盔甲。HIV进入免疫细胞、摧毁人体免疫系统的主要通道,是称为CD4和CCR5的两个受体。CCR5-△32变异,就是编码CCR5受体的基因发生的一个微小变异———丢失了32个碱基对。其结果是形成一种较小的蛋白质,它并不位于免疫细胞表面。这样,大多数HIV毒株就失去门路,无法感染细胞。
一般地,人体中每个基因都有两个副本。拥有一个CCR5-△32变异副本,人对HIV的抵抗力就会增强,即使受到感染,发病过程也会比普通人缓慢。如果有两个变异副本,就基本上对HIV免疫了(并非完全免疫,有两个变异副本而仍死于艾滋病,这样的例子虽然罕见但的确存在,有的HIV毒株可能并不需要以CCR5 为通道)。
这个变异对HIV以及古代瘟疫的抵抗力,促使科学家调查了它在不同人群中出现的频率。结果显示,非洲土著、东亚、印度等人群里都不存在这个变异,它仅仅存在于欧洲人和居住在美洲的欧洲移民后裔中。也就是说,它是欧洲人特有的。在欧洲不同地区,它出现的频率也不一样,其中以北欧高达14%,地中海沿岸则仅为2%。平均说来,约有10%的欧洲人拥有一个变异副本,1%的人拥有两个副本。
CCR5-△32刚被发现,制药企业就纷纷试着模拟它的作用,来制造新的抗艾滋病疫苗或药物。很多拥有两个变异副本的人健康地活着,似乎显示该变异并无有害影响,这一点尤其有利。不过,它究竟从何而来?这个变异仅在欧洲人中广泛存在,对此的合理解释是,在历史上的欧洲,拥有这个变异的人有更大的机会生存下来、留存后代。它是偶然出现的,起初只存在于极少数人身上,但某种严酷事件产生了强大的“选择压力”,使得这个能带来一定生存优势的变异在人群中频率不断升高。
这个变异可以增进人对HIV的抵抗力,但据估计它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了。那么历史上有什么疾病足以产生这样的压力?流感、麻疹、猩红热、伤寒、霍乱……许多传染病袭击过欧洲,但致死率和流行程度足够高的,目前只有两个候选者:黑死病和天花。
鼠疫VS天花
黑死病于1347年出现在西西里,此后3年内横扫欧洲,长驱直入北欧,甚至可能到达了冰岛和格陵兰。没有人知道这场瘟疫到底杀死了多少人,后世的学者通过不同的方法估算出,欧洲当时的人口约减少了25%到75%。挪威奥斯陆大学的一位历史学家说,1347年欧洲有8000万人,6年后变成了3000万。此后300年间,黑死病还曾多次暴发,可能总共杀死了多达2亿人,直到1670年以后———谢天谢地,它神秘消失了。
1894年,法国细菌学家亚历山大·耶尔森发现了引起鼠疫的病原体,命名为耶尔森氏鼠疫杆菌。从那以后,科学界普遍认为,黑死病就是鼠疫杆菌袭击淋巴腺导致的腺鼠疫。它可以由人直接传染给人,但主要传播途径是老鼠和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