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去后海,跟他一块去的。去吃爆肚。后海的那个爆肚冯小门脸很多人都知道,实际就是临街的民房改的,而且小极了。虽然又往里院扩了扩,但还是小。店家还有午休,而且晚上也不会开很晚,总之,去的时候不对就吃不着。
我们是附庸风雅地喝了一下午茶,又遛了半天才赶着晚上刚一开场就去吃爆肚。那时候顶多五点,不用等座儿,也不用等多会儿就吃上了。吃完爆肚,捧着肚子又耗了会子,其实不应该,因为这儿点已经开始上人,门口有人排队等座呢。店家从来没催过,吃饭要的就是从容劲儿。不过我们还是决定早点离开。结帐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的带着女朋友来吃饭,进门嘴里还忘不了介绍这里多么多么有名如何如何的。口音是南方人,几句细节透出是在北京上大学的学生。那女孩子一定是来北京看他,自然少不了男朋友带着逛逛。女孩进了屋一定被局促狭窄镇了一下,又看到周围食客碗里的杂碎,皱着眉就出去了,那男孩子追出去,也就再没回来。
爆肚太平民,太小吃的,难怪那个纤纤南国女娃娃不喜欢。
说起这个,我想起菡泽,一个极为精致美丽的女人。刚认识的时候,她从中东回来,正打算去法国,狂学法语。一年多后去了图卢兹,尔后受不了小镇子,又搬到花花世界巴黎。她经常休假回来,每一下飞机,就约我吃卤煮。她有很多朋友,不过能跟她一起吃卤煮的不多,第一次约我的时候,没想到我那么痛快就答应了。我们喜欢去百盛五层的食街吃卤煮。每次都要全份,其实谁都吃不完。她回北京休假最喜欢的就是攒局儿吃饭,把她在法国的损失补回来。按说,法国也是美食天堂啊,她一句“自己吃有什么劲!”就让我没词了。
我们吃卤煮的时候,后海还没那么灯红酒绿,不过我们也从来没一块逛过后海。妈妈的老师家在后海那片儿,小时候去拜年的要穿过许多胡同,因为是平房,冬天特冷,虽然生了炉子也觉得冷。窗户上蒙着冰花,看不清院子。长大后才知道,那是恭王府的一部分。当然再后来,师爷家就搬进楼房,也就再也不用去那个破院子了。其实不破,只是在小孩看来并没怎么好,现如今再去恐怕得要门票了。
我的好朋友,小时候住在北图的宿舍,后海一带算她的地盘。我们工作以后,有一阵没事就遛后海,晚饭的点,她总嗅着鼻子说,闻到了胡同的味儿,其实那是做饭生炉子的味。有一次在一个小胡同的街门口,她指着那门洞说,一个小学同学就住这院儿里,并打算进去找人家。当然最后还是没进去,又没事先打过电话约,这么直眉瞪眼地进去太唐突了。胡同还在、院子还在、同学也还在,只是单纯随性的日子不再了。后来我们还去后海,但不再逛了,直奔吃喝的主题。后海太灯红酒绿,茶馆酒吧,要不是还有老院子大宅子镇着,过不了多久也得变成三里屯第二。
非典那会儿,吃饭喝茶都要找带院子的地界儿,后海的很多茶馆因此没有萧条。有的时候跟几个朋友从办公室溜出来,到后海随便找个茶馆要壶茶,坐在那里晒晒太阳。那段时间,上班都跟冒着多大危险似的,所以偷得浮生半日,也不算太过分。那正是槐花的季节,坐在树下,槐花会轻轻地掉落在头发里,肩膀上。诗意之极。可小时候从槐树底下过,生怕碰着一个“吊死鬼”。不过那年,槐树好像都没生“吊死鬼”,也没风沙,连杨絮柳絮都比往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