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地瓜割完豆子,我们开始装车。这时候才知道,相比起装车,割豆子要容易的多。这时的豆棵大都落光了叶子,摞到车上,老往下滑。日头偏西时我们才装好。田里面泥土松软,车轮陷得深,水芹妈把车,我和水芹一人纤一根绳子帮拉,二芹在后面推着。我们用尽了力气,车才慢慢前动了些。刚到田埂近路处,二芹在后面大叫:“快停下,都散下来了。”芹妈车装的很糟糕,她的力气小,缚车绳绷的不够牢,车上摞高的豆子都滑落在田里。
日头一点点沉下去,村子笼在渐渐变暗的霞光里,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突然就很想回家了,可是还要装车。散开后再装比第一次装还要难,豆棵乱摊在一起,要理顺分成小捆抱到车上,硬硬的豆荚扎的手火辣辣的疼。水芹妈抱怨起来:“一群没良心的,说什么帮忙,真正忙得时候鬼影不见一个,还不是只顾自家了,亏得我每日里好茶好水侍候着。”水芹一旁插嘴道:“妈,大娘也说了,少招揽那些男人,那些个没什么好人,害的我们家名声不好,还说真有难处时,大娘他们自然会帮的。”“放你娘的屁!”水芹妈提高声音骂起来:“什么招揽男人!你以后少听她嚼蛆!扮什么好人!从你爸过世后见过她踏过咱家门槛么?每次见到就躲着,实在躲不过就哭穷,生怕向他们借钱。觉得她好,你们几个改天都到她家过去,我也好一走干净。”水芹二芹都给吓得哭起来,却又不敢大声,小声的啜泣着。我不知道怎么好,把水芹拉远了,站到芹妈旁小心地帮着装车。
村子里的女人们到了农忙季节,脾气似乎都会大起来,我妈妈也是这样的。农活多了或者其他需要用钱的时候,性子就变躁了,常为小事发火。每到这时候,我就牵了小弟到村口去。爬到那棵歪脖子树上,往远处眺望,那时刻就很想去那些看不到的地方。村口路上偶尔会有辆拖拉机,或者小卡车经过,男孩子们总风样的拥上去,攀在车后面跟老远,然后得意地走回来。我胆子小,从来没跟着跑去攀车,但是很羡慕。觉得那些开车的人,肯定不会吵架,因为车看起来跑的那么快乐,而且他们可以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去。
终于重新装好了车,这次芹妈把我和水芹早先纤着的绳都用来缚车子了。不过作用并不大,没走多远,一个车轮咯到浇田挖小坑里面,车子又散了,索性都歪倒一边。水芹妈一下子蹲到地上,哭了起来:“我干不了了,去叫你大娘吧。”水芹看看我和二芹,抹了把眼泪,转身往村里跑。
水芹妈的肩膀不住地抽动着,深秋的夜已经很凉了,二芹的手冻的冰冰的,但她不敢讲,只缩缩的发抖。我把她拉到车后背风的地方坐下,然后一个人捡散落的豆棵。好像过了很久的样子,一阵自行车的声音朝我们方向来。“妈,我们来了。”,水芹的声音!我和二芹都开心起来。她大伯大娘没来,来的是油跳丸。等水芹从车后座上下来,油跳丸把自行车推给芹妈:“你快回家吧,你家小子哭得隔几条街都能听到。”水芹也说:“二奶奶说小弟哭了很久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三芹也跟着哭。”水芹妈一听紧张了,要我坐上车跟她走。二芹在中午时不小心割到了腿,我说还是让二芹走吧,我跟排车走就可以。水芹扶二芹坐上自行车后座,塞了半块馒头到她手里,一边叮嘱道:“当心点,别把脚伸到车轮里了。”回头也给我了半块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