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月下旬的卡城,呵气成冰。
人人都在盼望赤奴-----那是从洛基山脉吹来的暖流,每年一到冷极了的时候,赤奴都会来临,将零下几十度的寒流赶跑,让卡加里人享受一阵冬天里的春天-----可是今年的冬天是格外的严寒,连续低于摄氏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冷,加上风效,气温的寒冷效应直达摄氏零下40~50度,而且已经持续四个多星期。赤奴似乎已经将可怜的卡加里人遗忘。
早上九点了,窗外还是漆黑一团。
朱蒂穿上黑皮镂,戴上黑皮手套,围了一条金黄色的大围巾。看起来体态修长,容貌佼好。皮肤有一点少见阳光的惨白,可是因为年轻,看着还是青春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很黑,有一点悲伤的意味,却又透着冷静。
“这么冷的天扮成这样给谁看?那件羽绒大衣你怎么不穿?”她母亲用不满的声调说。是一贯的抱怨和不满的声调,朱蒂一听就生气。
“你别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母亲大声喝了一句,一会儿又放轻了声音抱怨:“粥也不喝就要走,想饿死啊!”
“妈!”朱蒂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消瘦苍老愁容满脸的老母,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不用担心,冷不死也饿不死我的!就快赶不上开铺了,我走了!Bye!”
母女这样磕磕碰碰地相依为命已经成为定式。两个人很少能够心平气和地交谈,朱蒂也从不习惯跟母亲谈心事。
只不过朱母每天都会用好几个小时为女儿煲一锅汤,汤料一个月内都不重复的。每个星期她都会要求朱蒂开车送她去华人超级市场,仔细买全所有的作料。朱蒂想着是母亲拖了一条残腿褒的汤,无论回来多晚,都会把汤喝了。
母女之间的感情似乎只有系一锅汤在维系了。
九点四十分,朱蒂到了店里.还有20分钟就要开门了.
手脚还是冰凉僵硬的,可是当朱蒂打开店门,闻着一缕缕玫瑰香精和熏衣草精油的香味,再按开一排照着走廊的桔黄色灯光,心里就觉得踏实和温暖了.
电话的留言灯一闪一闪的,朱蒂赶忙按来听,原来是何太打来取消10点钟做脸的.说的是天太冷,她感冒了来不了.
朱蒂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这个何太,每次朱蒂想到她,眼前就浮现出她圆圆的佛陀一样的笑脸和越来越圆的身材.听说她现在信佛是信入了心了.老公和儿子都去了广州,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守着一间湖边的大屋,每个星期出来洗头一次,每个月做一次脸和一次全身按摩.其他时间就是拜佛吃斋了.据她说,那是为了帮她的老公儿子积福呢.
10年前何太就已经是娇滴的常客了.也总是笑眯眯的脾气极好,只不过那是她还挺年轻苗条.玉娇有一次告诉朱蒂,说问过何太,让何生一个人回广州做生意不担心吗?何太笑说:"不担心.你不识我老公.他呀!平生就爱两样纸:喜欢点银纸,得闲看报纸.女人贴钱给他他都没兴趣."当时玉娇就叹一声没阴功.说看吧,往后有她受的.
没有人知道何太的老公现在怎么样了.何太不提,朱蒂也从不问.
"还有将近2个小时才有客人,那就泡个香香吧!"
这样想着,朱蒂先随手把陆春晖昨晚送给她的CD放到CD Player中,按下"Play"键,才向SPA房走去.JS柔美而带点儿淡淡忧伤的歌声顿时弥漫开来:
我站在离你最远的位置
消失在寂寞泛滥的城市
伤心地自以为是
像宠坏了的孩子
朱蒂往Hot Tub中加进几滴玫瑰精油,闭上眼睛让全身融进水中....
我的位置在哪里呢?这里吗?在春晖的眼里,我不是站得太远了,而是离得太近了,近得唾手可得吧?而在他妈妈的眼里,我对于他是低而远的,所以很渺小...
春晖也是香港人,在这边读的电脑专业,而且已经在大公司任高级软件工程师.两年前因为右手和右边肩膀脖子因长期用鼠标造成肌肉劳损,来让朱蒂做按摩和针灸,治好之后爱上了朱蒂.
春晖的母亲却是一直不忿气的:"虽然说,现在是新时代,不兴讲门当户对了,学识人品也还是应当讲究的.帮人做脸按摩,一双手是用来摸别人服侍别人的,你能忍得了?"她不时那样跟春晖唠叨.说到气头上还说:
"你知道在大陆别人怎么看按摩女郎的?嘴上就算不说,心里也认为她们是鸡!"
春晖当然不听他妈妈那一套,但是春晖早就过了年少反叛的年龄,何况谎言听了一百遍也会信以为真呢,更何况他妈妈说的并非全是谎言.
昨晚春晖对朱蒂说:"要不你把店卖了,做贤妻良母怎么样?"
朱蒂当时笑着回答:"我很能吃,也很难养的,怕你养不起."
你站在离我最远的位置
用你最残忍冷静的坚持
怎么将伤口掩饰
对你微笑
用最优雅的方式
水温正好,玫瑰真香,歌声很美...其实,我自己现在的位置,才是最舒服最自在的...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