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陈湃
儿时忆,
最忆是过年。
糖果红包装满袋;
赌钱鞕炮乐无边。
連续玩三天!
这闋望江南詞,反映我儿时过春节的乐趣。
春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春节一到,无论大陆、宝岛,或是散居五湖四海的炎黄子孙,都要依照自己家乡的习俗,大事庆祝一番。我小时日盼夜盼的,就是希望这个节日早些到来,因为这个节日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
小时候,我家虽然住在柬埔寨乡下,但还是依足家乡东莞风俗过春节的。
每年,为了筹备过春节,我家可大阵仗了。从旧历秋天起就开始准备:养了不少鸡、鸭、猪。把雄鸡閹了再养育,使它长得又肥又嫩,把鸭制成腊鸭,把猪杀了制成腊肠和腊肉,以备春节送礼和吃用。还在门前柬埔寨人冬天休种的田上,种上大白菜与生菜等过年备用的菜蔬。临近新年时,把上乘的米炒熟,磨成米粉,做“炒米饼”。而此饼一做就多得惊人,最少要做两三担,要动员全村的人来帮做。其次就是做“鱼龙”(即年糕),而这些“鱼龙”总是做得很大很大的。日后吃不完,就把它晒干用来煲糖水吃,据说这样还有降火功能;最后就是赶制新衣裳,无论大人小孩都有份。当时我家没有缝纫机,所有的衣服都是母亲和姐姐们用手一针一线地缝成,当然要花很多时间。
有趣的是年尾大扫除不准叫“扫尘”,原因是“尘”和“陈”同音。一到年三十除夕晚,就要把扫帚收藏起来,直到年初二开年时才准用。更好笑的是“卖懒”和“老鼠嫁女”。“卖懒”,顾名思义就是要把孩子的懒根卖去,希望新的一年个个勤力发奋。做法是把一根点着的香,插在剥了壳的熟鸡蛋上,向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唱:“卖懒仔,卖懒儿……”然后把鸡蛋放到屋外,放得越远越好。“老鼠嫁女”就是在年三十晚上,叫小孩点起蜡烛,送老鼠新娘到别家,希望从此杜绝鼠患。我最喜欢的是看大人写春联,每年一定要争着磨墨和拉纸头,乘机学习大人的好书法。我的毛笔字就是从那时学的。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做生意的人老是喜欢写“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对联。有时调皮起来,就故意把它念成“生意兴隆冻过水;财源茂盛蚀精光”。当然,这不吉利的话,是大人们不愿意听的。
每年的年三十晚吃完团圆饭后,就等子时(零时)的到来。其他节日,男人是很少参加主祭的,惟独春节一定由家父主祭。事前,全家都要穿上新衣服参加拜祭。礼成后,就预示新年到来,晚辈就要向长辈祝福,长辈就大发红包(利市)。这时,家父就开箱把“传家宝”¾¾法国纯银大圆,每人一个地赠给儿女,春节过后,再把它收集回来保存,直到儿女成年后,才分发给各自保管。使我终身遗憾的是,我那个传家宝,二十年前不小心当百元硬币用去,无法找回。拜祭完毕,就是儿童最开心的新年的开始,从心所欲、为所欲为地一连大玩三天,大人是无权干涉的,唯一不准的是不可以讲不吉利的话。
每年,我头一件事,就是放鞭炮,呯呯嘭嘭地放个不停。最好玩的是放巨型炮仗,习惯上把它称为“大江西”(可能是江西出产的吧)。点着引信后,把铁罐盖上,轰隆一响,铁罐就飞到半空,十分刺激。
从年初一到年初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玩到晨昏颠倒。唯一使我耿耿于怀的,就是逢赌必输,年年如此。这可能是坏事变好事,促成我讨厌赌博,甚至连Loto彩票都不喜欢买的原因。三天过后,就不准再赌钱玩乐,要重新恢复严肃的学习生活。要想得到“解放”,惟有再等下个春节了,这是我儿时喜欢过年的原因。
随着时光的流逝,环境的迁移,春节对我来说,已失去儿时的欢乐。但不管如何,春节仍然是春节。每年我都把气氛搞得热烈些,使孩子们不要忘记中国的传统节日,并期望他们日后亦像自己一样:犹忆儿时爱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