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女孩的故事


那时候,我读大四。

那年我毕业,正在作毕业设计。理工科的嘛,做起实验来瓶瓶罐罐比较多,最大的瓶子是那些氧气、氮气钢瓶,灌满了高压气体,跟鱼雷似的,重得很,得靠我们自己从校外工厂往实验室搬。所以每个毕业设计小组,总得有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有时候几个小组合起来,从系里借的三轮车,一次搬好几个钢瓶。

五月天,春末夏初,杭州的天气热了起来,不怕冷的人,已经开始穿衬衫了。我和一位同学一起去搬钢瓶。工厂在学校后面,我们蹬着三轮车,要经过学校后门。这哥们是我朋友,长得胖胖的,姓严,人称严胖。我们出门的时候看见天色不对,回来就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这是一场午后的太阳雨,细雨朦朦,却仍然能够看见太阳,阳光在雨幕中穿过,一丝丝的雨线在空中晶莹闪亮,象是悬挂在空中,随着微风飘摆。学校位於城市边缘,校园边便是山岭和田垄,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轻纱之中,被细雨洗得格外翠绿。

我们带了伞,可是得扶着钢瓶,没法腾出手来撑开,再说,钢瓶很重,一使劲,活动开了,满头大汗,丝丝细雨淋着正痛快。

我们看见,校门口路边,对着那一片碧绿的田野,那烟雨朦胧的天际,站着一个年轻女孩,一动也不动。这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在腰间自然一收,盈盈一握,更加显出年轻女子的诱人身姿。她的头发也早就湿透了,水珠一滴滴地沿着湿成一绺绺的披肩发往下滴。她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她的眉目,只能从侧面看见,她的脸颊上满是水珠,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我和严胖面面相觑,我们不怕冷,可是,这五月的细雨,淋湿了风一吹,非生病不可。我们早就打好主意回去就洗澡的,可这位女孩怎么办?

愣了一会儿,我决定做点什么,我怕打扰这位沉思中的女孩,轻轻地说:“嗨,下雨了。”

不动。

严胖向我比划,意思是说声音要大点。我点头,心想应该放松点,於是咳了一声,放粗声音,说:“嗨,姐们儿,下雨咯!”

不动。

严胖开始不出声地吭吭地笑。我束手无策,又觉得那声“姐们儿”叫得不庄重,说不定惹恼了人家,好心办了坏事,回头看见老严在幸灾乐祸,怒从心起。

我看见三轮车上有把伞,嘿嘿,是严胖的吧?我抄起那把伞,走到女孩身后,说:“嗨,给你伞。”

仍旧不动。

我看她的手垂在身边,就把伞往她手里一塞,然后慢慢放手,没有掉下来,她接着了。

我们回去了。一路我预备着老严大骂我拿他的伞讨好小姑娘,奇怪的是,他笑嘻嘻的,根本不提起,毫不在意。

一回到实验室,我们把事情一说,另外一哥们跳起来,原来,伞是他的。

这哥们跳起来,说,这伞没有技巧是打不开的!原来这是把破伞,机关坏了,开起来很麻烦,没有耐心的话,根本就打不开。

直到今天,我还在想,不知道那个女孩,有没有把伞打开,避开杭州五月那沁凉的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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