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 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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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香港一位46歲的中年人決定舉家迁移到美國。在到美國之前,他在香港“博雅書院”敎書。這位中年敎書匠的家世,可以追溯到爺爺,因爲爺爺就是鄉里的秀才并一直开办私孰;父親畢業于赫赫有名的廣州“廣雅中學”,“廣雅”與“博雅”一樣,歷史悠久:前身廣雅書院,是1888年由清代兩廣總督張之洞所創建,與當時湖北自強學堂、兩湖書院 (武漢大學前身)、上海南洋公學(上海交通大學前身)並稱爲中國四大學府,同样,父亲后来也在乡间兴学。

一個堪稱書香世家、在香港敎書的先生,爲什麼40多歲了還要來美國闖呢? “爲了四個孩子的敎育問題”,“以當時的情况,香港可供子女進大學的機會和條件都不具備,70年代中期香港只有‘香港大學’和‘中文大學’,兒女考上這兩所大學的希望不大,即使考上了,以我敎書的薪水要供四個子女都讀完大學,基本上也是沒可能的”,於是,在46岁的那一年,他做出了他此生的一個重大決定:到美國。當他決定“爲了孩子的敎育”要來美國闖闖的時候,同时出來勸阻的是人在美國的三个親哥哥:“還是別來了吧,來了你做什么呢?一個敎書先生,這么個年紀到美國從頭做起,怎么放得下身段去打工?”

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因爲“四個子女,有的還在念初中,有的念高中了,但大女兒因無法進大學讀書,已經出去做事了”,“自己已經40多歲了,主要是想兒女的前途,這是一個父親的責任吧。如果希望兒女成材,就得讓他們接受良好的大學敎育。自己年紀大,英文差,爲了子女的敎育也得闖”,“如何生存?做工呀,洗衣館做過、餐館做過,太太則在衣厰里做”。

孩子們到美國以後都很爭氣:“三個女、一個仔,老大皇后學院畢業,其他三個孩子都進了哥倫比亞大學。仔女個個很懂事,特別是心里面都有一個認知:到美國來就是要吃苦,他們從不把工作看成負擔”。

説起自己兒女的表現,老人格外自豪:“幾個孩子都是一邊打工一邊讀書的,干得最多的就是到衣厰里去‘掛衣’。通常要做到夜里12點,第二天照樣起早去上學。放假就去百貨公司、銀行找工作,那時候找工比現在容易。”

就這樣,四個孩子都在美國受到了良好的高等敎育,除了孩子們自己打工掙錢,學費主要是靠政府的資助。“沒用到我的錢,我當時也的確沒錢,更別説四個孩子都要上大學了。”就這樣,他完成了一个父親對於子女敎育的責任和義務。“不然的話,四個孩子在香港,很可能都念到中學畢業就沒有機會、我也沒有財力繼續讓孩子進大學深造了”,老人在“中華公所”的一間辦公室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追昔撫今,不勝感嘅。

這位28年前的中年敎書匠,就是現任“中華公所”主席的伍廷典先生。四個孩子三個“哥大”、一個“皇后”,從一個父親對子女敎育所傾注的心血和良苦用心來看,可謂心想事成、功德圓滿;從“廣雅”、“博雅”的書香淵源來看,可謂發揚光大、後繼有人。

“我家鄉是海晏,所以很早就在海晏同鄉會了,還做了幾任主席;10多年前參加協勝公會,做了10年的秘書長;在做中華公所主席之前,我也做過中文秘書”。

提起故鄉海晏,伍先生不由得回憶起童年往昔:海晏盛書法之風,寫字還經常打擂臺,常常是四人一組,找個大家公认的評判一決高下。“我從小喜歡寫字,10幾歲就被人請去評字,也許是因爲我字寫得還可以的緣故吧。對寫字,我講究章法,好注意這個的”。

説到書法,伍先生神采飛颺:“因爲喜歡寫字,所以社團成立和其他宣傳,都要我的字,聽起來好象苦事,其實做自己喜歡的事,一點都不覺得苦”,“寫字”,顯然是伍先生老年生活的一件大事,老人談起寫字,頗有心得:“寫字的時候,心情好平靜;我喜歡晩上写,一寫就是幾個鐘頭,寫到中意爲止;寫字的時候,白天的煩惱和人生的一些瑣事都會被抛在腦後。所以,年紀大的人學,對養生有很大幫助的,頤情養性。”

“每次回大陸,都會買好多毛筆,有時一次買好幾百支。這里的毛筆至少要20幾美金,好一點的要幾百塊,大陸便宜,所以我回大陸的時候就儘量買呀。有一次到廣州,在一家很有名的文具店看毛筆,店家問我要買那種毛筆,我説好的全買,人家還不相信,左挑右選也一次買了50多支,人家説開店這么久還沒碰上一次買這么多毛筆的呢”。

伍先生學魏碑,習張黑女碑、

張猛龍碑,喜清人趙之謙。“年紀大了反而有點不是太喜歡趙之謙了”,老人家拿出厚厚的一本自己的書法作品集,的確很少趙之謙的影子,而“張黑女墓誌銘”結體的那種“以橫向取勢、寬闊厚實之感”卻處處可現,一幅“事能知足心常愜、人到無求品自高”的集聯,其中”知、人、無”等字在長捺、長撇和長橫等筆畫方面,用筆方中見圓、圓中見方,豐潤茂勁,深得張黑女碑之精髓。另一幅中堂:“寬容”,不僅將北魏之遒勁透入紙背,更將做人做事的理念融進自己的書法作品;寬容,或許就是伍先生能夠促成紐約地區华埠僑團各方面力量團結、融合、携手的要訣吧。

從“博雅書院”的中年敎書匠,到古稀之年擔當的“中華公所”主席,書香與墨香一直伴隨着伍先生;從這位儒雅的老人身上,處處可見一種寬厚的谦祥。的確,“博雅”在英文中的對應-liberal一詞,不也正涵“慷慨、心胸寬大”之意么?



2003.07.10
苏乡门地 发表评论于
"將北魏之遒勁透入紙背,更將做人做事的理念融進自己的書法",说得好!

十分喜欢魏碑的苍劲,骨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但字与字之间
却不乏相融合,相呼应的神韵。 所以读魏碑绝对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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