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的博文引起关注的,都是有关历史或者公共话题的。没想到一件涉及自己的事情,会引起网上这么大的反响,不过,既然已经如此,那么索性说说清楚,到底我和我的院长之间为什么会结这么大的梁子。
说良心话,我跟李景治先生之间,没有丝毫的个人恩怨,除了工作之外,我们俩的生活,基本上没有交集的地方。在去年职称评定会之前,我和他有一些分歧,主要是在学科问题上,我认为国际关系学院对政治学重视不够,教师的缺员不补,211和985工程基本没有政治学的事,对政治学的学术会议不支持等等,这些事情,虽然涉及到人民大学政治学科的发展甚至生死存亡的问题,但毕竟还是工作上的分歧,完全是学校内部的事务。
但是,关于职称评定以及之后的种种风波,已经超出了学校内部事务的范围,具有很广泛的公共性,实际上涉及了当前的学术评审,涉及教育的行政化,官僚化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当前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成为当前三大社会难点的主要原因之一。
去年的职称评定前夕,评委的名单公布之后,我问院长:为什么职称评定的评委要由院长办公会,也就是院长来定?为什么不由学术委员会讨论?院长回答说:因为职称评定,不仅仅是个学术问题,连学术委员会,也是院长办公会决定的。我说:这样做,评委的合法性不足。他说:你们讲政治学,强调合法性,我讲社会主义,不讲合法性。
由于此次职称评定,萧延中先生的呼声很高,但院长不知道为什么,不乐见萧延中被评上,于是放话说,此次评审,政治学专业没有名额,唯一的名额是他让出来的(我至今搞不明白为什么是他让出来的),所以,只能给科社的人(因为在学科归属上,他是科社专业的)。我为什么要坚持应该给萧延中先生评教授,因为他够格。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萧延中就因为连续在《近代史研究》上发表的关于毛泽东早期思想到大块文章,而蜚声学界,他1988年出版的关于毛泽东早期活动和思想著作《巨人的诞生》,以及有关毛泽东晚年思想研究的《晚年毛泽东》,一时洛阳纸贵,影响远及港台和海外。而那时我们大多数评委,包括李景治先生和我,还没有著作。下面,是我统计的萧延中先生最近的著述:
著作《巨人的诞生:“毛泽东现象”的意识起源》修订版,江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
《中华文化通志"政治学志》,(近代部分),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8年版; "
杨云若、萧延中 译:齐锡生《中国的军阀政治: 1916-1928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1 年版。 --
论文Ⅰ:中国政治思想史
1、《贯通“思想史”与“社会史”的意义》,《天津社会科学》,2001年3期。
2、《中国思想研究的独特视角》,《开放时代》,2003年,第4期。台湾大学《中国大陆研究教学通讯》第59期转载。
3、《为什么需要对中国政治传统做“知识的拷问”?》,《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人大报刊复印资料》DO.2005年第4期转载。
4、《社会史研究中三个可能被“误读”的等号》,《天津社会科学》,2004年3期。《新华文摘》刊载论文要目。
5、《中国传统中“崇圣”现象的政治符号学分析》,台湾《政治学报》,第36期。(2004年6月)。
6、《中国军阀与政治文化》,《中国书评》,2005年,第一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4 月版。
7、《“身体”:中国政治思想建构的认知基础》,《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4年6期。台湾大学《中国大陆研究教学通讯》第60-61期转载。
8、《中国传统思维中的“身体政治症候学”》,《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06年第3期。
论文Ⅱ:毛泽东政治思想研究
1、《20世纪90年代以来西方关于毛泽东及其思想研究的趋向》,《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3年6期;《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2004年1期转载;《人大报刊复印资料》A2.2004年第2期转载。
2、《国外毛泽东研究的类型、概念与意义》,《教学与研究》,2003年,第12期。
3、《如何解读毛泽东: 一个导论》,《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03年第6期;台湾大学《中国大陆研究教学通讯》第60-61期转载。日本《大東文化大学国際比較政治研究所所刊》第14号(2005年3月発行)全文翻译,译者:近藤邦康
4、《“身份”的颠覆与重建:毛泽东晚年政治伦理观述评》,《湖南科技大学学报》,2005年,第3期。
5、《毛泽东的政治修辞学》,《社会科学论坛》2006年第8期(上半月报)。
6、《毛泽东研究在台湾:一个初步的描述》,《理论探索》2006年第4期;《党的文献》2006年第6期转载。
7、《美国学者视角下的毛泽东思想》,《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04年第4期。
8、《在宏观历史与微观思考之间:读施拉姆》,《湖南科技大学学报》,2005年,第3期。
9、《试论毛泽东“革命牺牲”的政治学:利夫顿一书解读及其其它》,《湖南科技大学学报》,2006年,第2期;《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2006年6期转载。
10、"《"毛泽东热"现象中所蕴含着的现代中国人的心理构造》,日本《世界》杂志(日文), 1997年 4期,兴吕一郎译。
主编
《西方学者评毛泽东》(四卷本),中国工人出版社,1998年版。《国外毛泽东研究译丛》(8卷本)
1、史华慈:中国的共产主义与毛泽东的崛起 Benjamin Schwartz ,Chinese Communism & the Rise of Mao
2、斯图尔特"施拉姆:毛泽东的思想 Stuart R. Schram, TheTthought of MaoTse-Tung
3、魏斐德:历史与意志:毛泽东思想的哲学透视 FredericJr. Wakeman, History and Will: 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s of MaoTse-Tung Thought
4、莫里斯"迈斯纳:马克思主义、毛泽东主义与乌托邦主义 Maurice Meisner, Marxism, Maoism and Utopianism
5、约翰"布莱恩"斯塔尔:毛泽东的政治哲学 John Bryan Starr ,Continuing the revolution: the political thought of Mao
6、布兰特利"沃马克:毛泽东政治思想的基础 1917—1935 Brantly Womack,The foundation of Mao Zedong’s political thought 1917-1935
7、罗斯"特里尔:毛泽东传(新版) Ross Terrill, Mao: A Biography
8、杨炳章:从革命到政治:长征与毛泽东的崛起 Benjamin Yang, From Revolution to Politics: Chinese Communists on the Long March 萧延中先生的很多文章,网上都有,有心者可以自己看一看,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一个做学问的人。我不便说当时参评的其他人怎么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不仅在论文和著作数量上,达到并超过了参评的要求,而且就研究质量而言,也是一流的,学术影响,更是无人能及,国外许多学界的重要人物,比如麦克法夸尔、林毓生、许倬云、林同奇、钱永祥等,都对他的研究,有很高的评价。
萧延中先生该不该评教授,我想,每一个真心关心学术的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评价。当然,我们的院长不同意我的看法,也很正常,只是,为什么不允许我在会上表达我的看法,在我不让他打断我的话之后,居然会非常恼怒,由此开始了一系列“收拾”我的动作,他在一个布置处理我的会上说,张鸣在职称评定会上十分霸道,不许别人说话,以后,绝对不你能让这个人再当评委。在一个他担任主席,而且评委都是他选出来的会议上,我居然会霸道到不让别人说话,有人信吗?
从这个事件中,我们看出,一场所谓的学术评审,从一开始,就跟学术没有多少关系,行政权力,在其中起着绝对的操控作用,甚至,连起码的合法性都不讲。仅仅是因为评委中有了一个我这样的人(由于我是院学术委员会委员,系主任,即使按官僚的逻辑,我也得做这个评委),事情才发生了变化,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院长大人肝火大动。仅仅是因为自己单位的一个教授,在会上发表了跟自己不同的意见,就因此认为“此人对我没有起码的敬畏之心”,因此要布置将他羞辱性地撤职,然后让他彻底孤立,最后不得不离开学校。我们的大学,现在还是一个学术场所吗?
从大的方面讲,大学分为厅局级大学,副部级大学,教育部对大学的控制,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博士点,硕士点,一级学科、重点学科的评审,没完没了的评估检查,将大学紧紧地绑在了部属政治的战车上,动弹不得。所有的学术评审,评委的选择,只看官阶,不看学术地位,官大学问大,据说是中国的现实。只要当了官,就可以有学术和其它的资源可以调动,好处没个完,不仅自己课题做不完(反正有年轻教师和学生可以支配),还掌握了学校里其他人的生杀大权。从小的方面看,姑且不论学校众多的党政机构,一个学校分校、院、系三级,层层上级任命,多数大学,教师连选个没有实权的系主任的权力都没有。我前面已经说了,学院的学术委员会,是由院长决定的,即便如此,这个委员会一般没有事做,三年能开两次会就不错了。学院的所有事情,都由院长副院长决定,院长还私下将自己的弟子聘成院长助理(按中国现行的官僚体制,好像一个处级干部不配助理),院长助理参加院长办公会,一开会,三个副院长,三个院长助理,众星捧月,院长风光极了。不仅如此,学院还将下属的办公室扩大,一个办公室管三个科,而主管副院长管办公室,隐隐然,自己比处级高了一级。这样的大学,它的文化,要求所有的教师,都必须是听话的衙役,教师最大的美德,就是忍让,乖巧。因此,培养的学生,也强制性要求听话,最好个个都变成奴才,不管老师领导说什么,只管应声:喳。当然,这里面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具有个性,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
所有的会议,都是院长先讲(占最多的时间),然后副院长讲,然后助理讲,教师,即使你是大牌,也一点说话的权力都没有。新生入学典礼,台上坐的是以院长为中心的领导班子,从来不想着把自己所谓名牌的教授展示一下。
列位,这样的大学,跟官场有区别吗?
院系是大学教学研究的基本细胞,如果连细胞都行政化官僚化到了如此田地,那么大学的衙门化程度已经深入骨髓。
学术上,无论观点如何,左还是右,只要是按学术规范在做,就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学术评审,如果只按长官意志,那么正常的学术激励就完全权术运作,评出来的学术成果和教授,以及名师,就有可能变成关起门来,自说自话的大王,如果触动了一点这种行政学术的禁忌,就会遭到严厉惩处,那么学界,不仅化为官场,而且沦为黑社会。
这样下去,我不知道,外界对我们的学术,还有没有起码的信任,国际学界还跟我们玩不?我完全知道,我面对的,不是一个院长,而是一个体制,这个体制所拥有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封杀我,甚至毁灭我。说实在的,面对这样的威胁,我并不是不害怕,但我更害怕的是学界的堕落和学人的沉沦,我实在忍受不了在堕落和沉沦中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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