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我问老孙信写了没有。老孙说,正在写,正在写。
又过了两天我再问老孙信写了没有。老孙又说,正在写,正在写。
又过了两天我再问老孙信写了没有。老孙说,我写不出来啊。
我说,写封信有什么难的。
老孙说,难,很难,和没有大便硬拉的感觉差不多。
我说,你给老板的报告不是一写就十几页,怎么写的?
老孙说,那不一样。报告有数据,拿出来一解释就行了。我和刘冰弘也不认识,就见了一面,不知道说什么。
我说,二十五个挑一个就是数据。百分之四。写文章说白了就是说话,怎么想的写在纸上就是了。你就告诉她,你对她很满意,如果没意见,希望继续发展。
又过了两天,我夜里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走。突然黑暗里一个声音小声叫我名字,吓我一跳。
我开灯一看,老孙象尊佛爷似端坐在黑暗里。
我说,你闹什么鬼啊。我这泡尿都被你吓回去了。
老孙说,我给刘冰弘的信写好了,想让你看看,又不想打扰你。我觉得你可能起来上厕所,就在这等着。
我说,那你就这么黑乎乎坐了半夜,也不困?
老孙说,心里有事,不困不困。
我接过老孙的信。端庄的正楷,看得出认真的不得了。
刘冰弘同志,
你好。自从国内归来,我与朋友进行了认真细致的研究讨论,大家一致认为你是二十五人中我未来对象的最合适人选。
原因如下:
第一,你长相端庄,
我的朋友都认为你面善。第二,你的学历不是很高,有利于过日子。第三,你是徐州人,我的朋友认为具有江北人吃苦耐劳的气质,不象上海人小市民气太重。如果你对我的印象还可以,愿意继续发展,请给我回信。
此致
敬礼
老孙
我坐下来说,你这封信写成报告到你老板那能得个
B+,条理清楚,不拖泥带水,可是作为信来讲,只能得个F。老孙说,我就按你说的,想什么说什么。
我说,有些事只能想,不能讲,有些事可以背后讲,不能当面讲。你把能想不能讲,能背后讲不能当面讲的全写信里怎么行。你又犯了实在的老毛病,要挑她喜欢听的写。
老孙说,我不知道她喜欢听什么啊?
我说,你喜欢听什么别人就喜欢听什么。你不喜欢别人损你吧。你也别损别人呀。比如这刘冰弘同志,同志两个字等于骂她。现在除了政治局开会,那还有称同志的。
老孙说,我本来想写刘冰弘小姐的,后来还是觉得同志更好。
我说,小姐就更不行了。叫小姐等于就是召妓,你不是骂人吗?
老孙,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怎么称呼好?
我说,你就不能直接两个字,冰弘?
老孙说,第一次就叫人家小名是不是太亲了点?
我说,你也没第一次叫她心肝宝贝。
老孙又问,下面怎么写?
我说,下面你的问题就大了。首先,不该说的别说,什么二十五选一个,别说。其次,你这信写的象个公文,你是准情书,得有点文采。写点风花雪月的。
老孙说,你这么一说我更不知道怎么写。这封信就憋了我两个礼拜。
我说,算了。先睡觉,明天我替你写吧。
第二天下午,我腾出两小时,准备了六罐啤酒,在客厅给老孙写信。
冰弘,
北京一别,已经两个月。回来一直很忙,抱歉没有给及时给你去信。
现在实验室的事总算忙得有个眉目,今天黄昏时得闲,独自在校园边内的
OHIO RIVER旁散步。不知为什么,当一轮红彤彤的夕阳缓缓的从河的那边落下去,落到实验室的楼后,我的思绪也也象眼前开阔而平缓的河。一种莫名的情绪雾霭般漂浮着。我想到刚刚离别的祖国,想到你的身影,和你短暂见面的每个细节。写到着,我老婆过来,问我写什么。
我说,给老孙写情书。
我老婆凑在电脑上读了两分钟,脸色陡变,文采不错啊。我怎么没见你给我写过这种甜言蜜语呀。给别人的女朋友到挺来劲,是不是情书之外,把别的也包了?
我说,你说那去了。我不是给老孙帮忙吗,
你那需要这么俗气的东西。我老婆说,我觉得一点都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