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鲁迅、许广平和高长虹的恋爱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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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江秀一

关于鲁迅、许广平和高长虹之间的恋爱纠纷,中国的研究界长期以来视为禁
区,讳莫如深。近年《高长虹文集》的出版,又为这个问题的进一步探讨,提供
了不少有力的佐证。
 
    一
 
    高长虹,1898年3月出生于山西盂县。在家乡受过中等教育。受到新文化运
动的洗礼,1916至1917年间,曾到北京,一面自学,一面在大学旁听。后回到家
乡。1921年在太原文庙博物馆工作,与馆长石鼎丞先生女儿、青年作家石评梅相
识,并有书信往来。第二年,开始在上海《小说月报》上发表作品。此后,创作
不断。1924年9月,他和几位朋友创办《狂飚月刊》,不久他去北京,刊物只出
版了第2、3期合刊而停止。他到北京后,在《国风日报》副刊上编辑《狂飚》周
刊,引起包括鲁迅在内的文学界的关注。鲁迅曾向孙伏园等人问过:长虹是何许
人?还表示过:《狂飚》周刊,他认为是好的。孙伏园把这个讯息告诉了高长虹,
使他大受鼓舞。12月10日(据鲁迅日记),高长虹去鲁迅家拜访,鲁迅又当面对高
长虹倍加鼓励。他后来回忆说:“有一个大风的晚上,我带了几份《狂飚》,初
次去访鲁迅。这次鲁迅的精神特别奋发,态度特别诚恳,言谈特别坦率,……我
走时,鲁迅谓我可常来谈谈,我问以每日何时在家而去。此后大概有三四次会面,
鲁迅都还是同样好的态度。”可见鲁迅当时的盛情。
 
    然而,高长虹的《狂飚》周刊于1925年3月出至第 17期时因故停刊。鲁迅很
感可惜,开始酝酿创办新的刊物。经与高长虹等人几次磋商,4月11日,鲁迅请
高长虹、荆有麟、向培良、章衣萍在家共同饮酒时,商定出版《莽原》周刊。鲁
迅并提议正在参加《未名丛刊》编译工作的韦素园等几位青年,也参加《莽原》
的写稿等工作。《莽原》很快于4月24日出刊,鲁迅主编,每期 16开8页,随
《京报》发行。鲁迅说:“我早就很希望中国的青年站出来,对于中国的社会,
文明,都毫无忌惮地加以批评,因此曾编印《莽原》周刊,作为发言之地。”
 
    参加《莽原》周刊工作(包括撰稿)的,约共10余人,而核心人物是3人:鲁迅
是主编,高长虹既撰稿又协助编务,荆有麟奔波于出版与发行。这时期高长虹最
显示他的才能。他每期都发表作品,有诗,有散文,有杂文,而杂文尖锐,泼辣,
文字凝练,尤其出众。鲁迅十分赏识他的作品,常常编排在头版头条,而自己的
作品却屈居在后。他奔走鲁迅家也甚勤,据鲁迅日记,他1925年4月去7次,5月
去10次,6月去7次, 7月去6次,8月去11次,9月去7次。高长虹后来在《给鲁迅
先生》中说:“《莽原》本来是由你提议,由我们十几个人担任稿件的一个刊物,
并无所谓团体,……以后培良南去,衣萍又不大做文,《莽原》内部事,当其冲
者遂只剩我们三人,无论有何私事,无论大风泞雨,我没有一个礼拜不赶编辑前
一日送稿子去。我曾以生命赴《莽原》矣!”这是合乎事实的。直到1935年鲁迅
也还是承认:在莽原社中,“奔走最力者为高长虹”。
 
 
    鲁迅十分赏识高长虹,也十分关怀他。当时出版《莽原》周刊,是没有编辑
费和稿费的,但鲁迅特别关照:“高长虹穷,要给他一点钱用。”因而他每月能
得到 10元、8元酬金。鲁迅还选编高长虹的散文和诗,集为《心的探险》,编入
《乌合丛书》,并亲自设计封面。鲁迅还让高长虹共同选编许钦文的短篇小说集
《故乡》,并让他为这集子写小引。但鲁迅对高长虹的思想和文字也有保留之处。
鲁迅在当时给许广平信中说:“长虹确不是我,乃是我今年新认识的,意见也有
一部分和我相合,而似是安那其主义者。他很能做文章,但大约因为受了尼采的
作品的影响之故罢,常有太晦涩难解处。”
 
    到了1925年10月,高长虹对鲁迅有明显的疏远。这个月,他到鲁迅家去只4
次。11月初,他有事离京去太原。1926年1月下旬,由鲁迅资助路费,从太原回
到北京。这期间,《莽原》周刊于1925年11月出至32期后,改为半月刊。半月刊
系32开,每期40页,脱离《京报》,改由未名社出版发行。长虹回京后,虽仍为
《莽原》半月刊写稿,但更热心的是创办他自己编的袖珍刊物《弦上》周刊。
1926年4月,高长虹离京去上海,决心到上海开展“狂飚运动”。1926年8月鲁迅
离京去厦门,《莽原》半月刊的编务交韦素园负责。
 
    不久,莽原社内部的矛盾就爆发了。只有弄清这场矛盾,才能明白我们所要
说的恋爱纠纷。
 
                                二
 
    前面已经谈到,莽原社中人,除鲁迅外,实际上是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
是狂飚社的:高长虹、高歌、向培良、尚钺、王鹏其、鲁彦以及荆有麟等,除鲁
彦外,都是山西人;另一部分是未名社的:韦素园、韦丛芜、台静农、李霁野、
曹靖华,除曹靖华外,都是安徽霍丘。在《莽原》周刊时期,也即高长虹协助编
务时期,每期发表的作品,双方大致相等;有时篇目上狂飚方面多些,但因多是
杂文、诗歌,篇幅所占并不多。改为《莽原》半月刊后,高长虹热衷于编《弦
上》,接着又离京南下,狂飚社其他成员此时也多在南方,他们投稿大为减少,
鲁迅在编务上不得不倚重未名社的人。鲁迅离京后,由韦素园主持编务,每期稿
件更以未名社方面的人为主了。未名社的成员擅长翻译,虽也能写诗写小说,但
很少能写泼辣的杂文,短评。早在《莽原》周刊时期,有一次许广平就提出:
“我希望《莽原》多出点慷慨激昂,阅之令人浮一大白的文字,近来似乎有点穿
棉鞋戴厚眼镜了。”作为主编的鲁迅只得向她叹苦:“没有撒泼文章,真也无
法。”“《莽原》的投稿,就是小说太多,议论太少。”到了《莽原》半月刊时
期,这个问题更为明显。高长虹的离去,不能不说是《莽原》的重大损失。
 
    在鲁迅到厦门不久,莽原社发生了更尖锐的矛盾,而且公开化了。那是韦素
园退掉了高歌的小说,又压下了向培良的剧本,高长虹为此在上海出版的《狂飚》
周刊上发表《给鲁迅先生》和《给韦素园先生》两封公开信表示抗议。尽管高长
虹措词激烈,而且有些无理,但鲁迅还是冷静的。他在给许广平信中说:“长虹
又在和韦漱园吵闹了,在上海出版的《狂飚》上大骂,又登了一封给我的信,要
我说几句话。……闹的原因,据说是为了《莽原》不登向培良的剧本,但培良和
漱园在北京发生纠葛,而要在上海的长虹破口大骂,还要在厦门的我出来说话,
办法真是离奇得很。我那里知道其中的底细曲折呢。”鲁迅觉得长虹的做法“离
奇得很”,但对其中的“底细曲折”并没有表态。鲁迅在接着给许广平的信中又
说:“小小的《莽原》我一走也就闹架。长虹因为社里压下(压下而已)了投稿,
和我理论,而社里则时时来信,说没有稿子,催我作文。我实在有些愤愤了,拟
至二十四期止,便将《莽原》停刊,没有了刊物,看大家还争持些什么。”从鲁
迅的话看来,他的“愤愤”是两方面都有的,并不偏向某一方。
 
    对于这种争吵,鲁迅只能采取沉默态度。不料高长虹在《狂飚》上又发表
《1926,北京出版界形势指掌图》一文,对鲁迅进行更为肆无忌惮的人身攻击。
文中透露:早在1925年8月,韦素园编《民报》副刊,登出广告说:“特约中国
思想界之权威者鲁迅、钱玄同、周作人、徐旭生、李玄伯诸先生随时为副刊撰著,
实学术界大好消息也。”高长虹看了,“真觉‘瘟臭’,痛惋而且呕吐。试问,
中国所需要的正是自由思想的发展,…然则要权威者何用?”并说这是鲁迅所戴
的“纸糊的权威者的假冠”。从此,他就和鲁迅疏远了。高长虹的这种看法,在
 
理论上是错误的,任何时代、阶级、集团都必然有自己的权威,否认—切权威,
正是无政府主义思想的重要标志。而且,这是别人这样称鲁迅,并非鲁迅自称,
何以要对鲁迅如此反感?别人这样称的举出了五人的姓名,何以独对鲁迅如此反
感?即使不赞成权威的说法,又何至于到“真觉瘟臭”而且“呕吐”的地步?这实
在是鲁迅所万万没有想到的。不仅如此,高长虹文中竟还攻击鲁迅:已从“真正
的艺术家的面目”,“递降而至一不很高明而却奋勇的战士的面目,再递降而为
一世故老人的面目,除世故外,几不知其他矣”。这样的攻击,实在太出格了,
有人甚至怀疑高长虹是否发了疯。
 
    对于高长虹的如此攻击,鲁迅大出意料,只能从“过河拆桥”上去理解。他
在给许广平的信中说:“先前利用过我的人,现在见我偃旗息鼓,遁迹海滨,无
从再来利用,就开始攻击了,长虹在《狂飚》第五期上尽力攻击,自称见过我不
下百回,知道得很清楚,并捏造许多会话(如说我骂郭沫若之类)。其意即在推倒
《莽原》,一方面则推广《狂飚》的销路,其实还是利用,不过方法不同。他们
那时的种种利用我,我是明白的,但还料不到他看出活着他不能吸血了,就要打
杀了煮吃,有如此恶毒。我现在姑且置之不理,看看他技俩发挥到如何。”
 
    正当鲁迅表示对高长虹还要细看一下的时候,高长虹却在《新女性》上登出
“狂飚社广告”,称:“狂飚运动的开始远在二年之前……去年春天,本社同人
与思想界先驱者鲁迅及少数最进步的青年文学家,合办《莽原》。……兹为大规
模地进行我们的工作起见,于北京出版之《乌合》、《未名》、《莽原》,《弦
上》四种出版物外,特在上海筹办《狂飚丛书》及一篇幅较大之刊物。”这里忽
而又把鲁迅拉在一起了,而且竟又称之为“思想界先驱者”,还想在鲁迅主编的
《乌合丛书》、《未名丛书》上沾光,并且还使人以为似乎鲁迅也参与了狂飚运
动。高长虹在出奇的攻击之后而竟又如此出奇的无聊和无赖,鲁迅实在忍无可忍
了。鲁迅就写了《所谓“思想界先驱者”鲁迅启事》,指出:“我在北京编辑
《莽原》、《乌合丛书》、《未名丛刊》三种出版物,所用稿件,皆系以个人名
义送来;对于狂飚运动,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如何运动,运动甚么。今忽混称
‘合办’,实出意外;不敢掠美,特此声明。又,前因有人不明真相,或则假借
虚名,加我纸冠,已非一次,业经先有陈源在《现代评论》上,近有长虹在《狂
飚》上,迭加嘲骂,而狂飚社一面又锡以第三顶‘纸糊的假冠’,真是头少帽多,
 
欺人害己,虽‘世故的老人’,亦身心之交病矣。只得又来特此声明:我也不是
‘思想界先驱者’。此等名号,乃是他人暗中所加,别有作用,本人事前并不知
情,事后亦未尝高兴。倘见者因此受愚,概与本人无涉。”鲁迅这篇启事同时登
载在《莽原》、《语丝》、《北新》、《新女性》等刊物上。以鲁迅在文坛上的
威望,启事刊出后,使高长虹信誉扫地。高长虹对鲁迅的不合情理的攻击,本来
就为不少人不满;而又登出如此自打耳光的无聊广告,更使人不齿。一些出版单
位就自动表示:不再为高长虹提供方便。在狂飚社内部,不少成员也反对他攻击
鲁迅,有的人也就离他而去。
 
    就在这个时侯,又使鲁迅万万没有想到的,有人竟告诉他:高长虹对他的攻
击中,隐藏着与他的恋爱纠纷。鲁迅始则不信,继则疑虑,再则而终于恍然大悟。
 
                              三
 
    高长虹在对鲁迅大肆攻击后不久,在《狂飚》周刊上发表爱情诗《给——》
两首,其中一首的全文如下:
 
    我在天涯行走,
    月儿向我点首,
    我是白日的儿子,
    月儿呵,请你住口。
    我在天涯行走,
    夜做了我的门徒,
    月儿我交给他了,
    我交给夜去消受。
    夜是阴冷黑暗,
    月儿逃出在白天,
    只剩着今日的形骸,
    失却了当年的风光。
    我在天涯行走,
    太阳是我的朋友,
    月儿我交给他了,
    带她向夜归去。
    夜是阴冷黑暗,
    他嫉妒那太阳,
    太阳丢开他走了,
    从此再未相见。
    我在天涯行走,
    月儿又向我点首,
    我是白日的儿子,
    月儿呵,请你住口。
 
     对于高长虹的这首诗,文坛上的一些知情者议论蜂起。后来韦素园把这些
议论告诉了鲁迅:高长虹在诗中以太阳自比,指黑夜为鲁迅,而月亮就是许广平
(景宋)。鲁迅起初并不相信,后来又作了种种推测。他在给韦素园的信中说:
“至于关于《给——》的传说,我先前倒没有料想到。《狂飚》也没有细看,今
天才将那诗看了一回。我想原因不外三种:一,是别人神经过敏的推测,因为长
虹的痛哭流涕的做《给——》的诗,似乎已很久了;二,是狂飚社中人故意附会
宣传,作为攻击我的别一法;三,是他真疑心我破坏了他的梦,——其实我并没
有注意到他做什么梦,何况破坏——因为景宋在京时,确是常来我寓,并替我校
对、抄写过不少稿子,这回又同车离京……长虹遂以为我带她到了厦门了。倘这
推测是真的,则长虹大约在京时,对她有过各种计划,而不成功,因疑我从中作
梗。其实是我虽然也许是‘黑夜’,但并没有吞没这‘月儿’。”鲁迅又说:
“如果真属于末一说,则太可恶,使我愤怒。我竟一向在闷胡卢中,以为骂我只
因为《莽原》的事。”
 
    事实很快地证实鲁迅的第三种推测是对的。不久,高长虹发表《时代的命运》
一文,其中说:“我对于鲁迅先生曾献过最大的让步,不只是思想上,而且是生
活上。”他还在《自画自赞,自广告》等文中,说鲁迅嫉贤妒能,在编《心的探
险》时,鲁迅劝他抽去几篇,“有几篇是他所不能领会的作品”,有的则是好作
品,好在“去掉的好作品我仍可以收到别处去”。在《我走出了化石的世界,待
我吹送些新鲜的温热进来!》一文中,他更说什么:“如狂飚社以直报怨,则鲁
迅不特身心交病,且将身败名裂矣!”对读者进行“阴险的暗示”。他的这些言
论,等于为《给——》中的不少诗句作了注解。
 
    在弄清《给——》的含义以后,鲁迅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许广平:“那流
言,…从韦素园的信里才知道的。他说,由沉钟社里听来,长虹的拼命攻击我是
为了一个女性,《狂飚》上有一首诗,太阳是自比,我是夜,月是她。他还问我
这事可是真的,要知道一点详细。我这才明白长虹原来在害‘单相思病’,以及
川流不息的到这里来的原因,他并不是为《莽原》,却在等月亮。但对我竟毫不
表示—些敌对的态度,直待我到了厦门,才从背后骂得我一个莫名其妙,真是卑
怯得可以。”
 
    为了抨击高长虹的卑劣的文章和行径,鲁迅写了小说《奔月》和杂文《新的
世故》、《新时代的放债法》等杂文。在后一篇杂文中,鲁迅说:“你如有一个
爱人,也是他赏赐你的。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天才而且革命家,许多女性都渴仰
到五体投地。他只要说一声‘来!’便都飞奔过去了,你的当然也在内。但他不
说‘来!’所以你得有现在的爱人。那自然也是他赏赐你的。”这就是针对高长
虹所说的“最大的让步”和诗句“月儿我交给他了,我交给夜去消受”而驳斥和
讽刺的。
 
    那么,高长虹何以会对许广平“害单相思病”的呢?据他后来在一篇回忆文
章中说:1925年3月,他的诗集《精神与爱的女神》出版,许广平去信并附了邮
票,要买这本书。“因此我们就通起信来,前后通了有八、九次信,可是并没有
见面”。“后来我在鲁迅那里同景宋见过一次面,可是并没有谈话,……景宋所
留给我的唯一印象就是一副长大的身材”。“看到景宋在鲁迅家里的厮熟情形,我
决定了停止与景宋通信”。为了说明问题,这段通信的经历,我们还可以查考一
 
番。据《两地书》,许广平在1925年4月25日给鲁迅的信中,还误以为长虹的
《棉袍里的世界》是鲁迅用新笔名写的。鲁迅在4月28日给她的信中说明“长虹
确不是我”。那么,许广平给高长虹去信买书,当在4月28日以后,或已在5月间
了吧。据《鲁迅日记》,高长虹在鲁迅家里见到许广平,是在7月19日,以后他
们就不通信了。在这前后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通信8、9封,应该说密度是相当
高的。无论是许广平的信或高长虹的信,恐怕都早已不在人世了,它们写了些什
么内容,也不可能全面了解了。据当年长虹的一位朋友回忆:“1925年在长虹处,
我曾看见过景宋女士(即许广平)给他的信。……内容记不太清了,大意是对长虹
的文笔表示称赞。”这说法是可信的,许广平曾误将长虹的作品以为是鲁迅的,
当然会对他的文笔表示赞赏。据高长虹后来回忆:“她的信保留在我的记忆中的,
是她说她的性格很矛盾,仿佛中山先生是那样性格。”这说明许广平曾在信中向
他吐露过自己的思想、观点、见解。这是更深层次的思想交流。高长虹对许广平
的作品也十分欣赏,他曾回忆第一次读到她作品时的情景:“我看了那篇稿子觉
得写得很好,赞成发表出去。他(鲁迅)说作者是女师大的学生。我们都说,女子
能有这样大胆的思想,是很不容易的了。以后还继续写稿子来,此人就是景宋。”
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相当频繁地在一定程度上相当知心地通信,使高长虹想入
 
非非,完全是可能的,也是十分正常的。
 
   说到这里,人们或许会问:在鲁迅与高长虹激烈笔战时;许广平表示过什么
态度呢?在1925年11月27日她给鲁迅的信中说:“你在北京,拚命帮人,傻气可
掬,连我们也看得吃力,而不敢言。……长虹的行径,却真是出人意外,你的待
他,是尽在人们眼中的,现在仅因小愤,而且并非和你直接发生的小愤,就这么
嘲笑骂詈,好像有深仇重怨,这真可说是奇妙不可测的世态人心了。你对付就是,
但勿介意为要。”在鲁迅告诉她《给——》的含义和有关的流言时,因鲁迅即将
离开厦门去广州,她来不及写信了,她必然当面向鲁迅说明情况。
 
    现在,我们可以把鲁迅、许广平与高长虹的关系列一时间表,从中更能说明
问题:1924年12月10日,高长虹首次拜访鲁迅,倍受鼓舞;1925年4月,《莽原》
出刊,长虹助理编务,与鲁迅关系亲密;5月,许广平首次给高长虹去信购书,
以后书信往来;7月,高长虹见到许广平在鲁迅家“厮熟”,主动停止通信; 8
月,高长虹见到广告中称“思想界权威”,对鲁迅特别反感,“瘟臭”,“呕
吐”:10月,高长虹明显疏远鲁迅;11月,高长虹离京去太原;1926年1月,高
长虹回京后,热衷于自办刊物,很少再到鲁迅家里去;4月,高长虹离京南去;
10月起;因对韦素园处理稿件有意见,高长虹连续发表文章对鲁迅破口大骂:11
月,发表诗《给——》;12月,鲁迅开始撰文反击。从这张时间表可见,鲁迅和
高长虹关系的转折点在哪里,还不明显吗?高长虹何以对鲁迅特别反感,何以莫
明其妙地疏远,何以违反常情地出奇地攻击,是什么原因在作怪,不是也很清楚
了吗!
 
                     四
 
    高长虹此后怎样呢?他继续在上海、北京开展他的“狂飚运动”。由于与鲁
迅的争执,声誉大大下降,他的运动实际上已走上了下坡路。他继续创作,作品
的主流仍然是反帝反封建反对反动统治的,但没有能写出有影响的作品。1930年
初,他东去日本,改行研究经济,研究行为主义心理学,创立什么“行动学”,
还研究语言。1931年底,他去了德国,一度进入柏林大学学习,研究苏联社会,
并学习马克思主义学说。
 
    1933年他到了法国,继续从事经济学的研究。1936年9月,他在巴黎参加陶
行知、陈铭枢、胡秋原、程思远等人发起成立的“全欧华侨抗日救国联合会”,
为该会宣传部成员。
 
    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决意回国参加抗日救亡运动。 1938年春,从法国到意
大利,又到英国,辗转到香港, 3月到武汉,即参加“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
会”。武汉失守后,随“文协”迁至重庆,继续从事文艺创作活动。1941年夏离
开重庆到达西安。11月初,步行到达延安,受到边区政府热情接待,被安排在边
区文艺界抗敌联合会(“文抗”)为驻会作家。他写了不少文艺作品,和史、哲、
经方面的文章,因不合要求,多数不被采用。他收到毛泽东、凯丰署名的出席延
安文艺座谈会的请柬,却以自己是学经济的为由,谢绝参加。抗战胜利之际,毛
泽东找一些作家谈话,他的意见和毛泽东不合,结果不欢而散。
 
    当时不少干部去东北。他于1946年春,离开延安,向东北奔去。1948年春,
他曾参加东北局宣传部召开的东北文艺工作者座谈会。以后他一直在东北局宣传
部照管下工作。1956年夏天,此时他已59岁,作家孔罗荪、师陀等曾在沈阳作家
协会的饭厅见到他。以后就不知下落,估计他在不久后病逝。
 
    这位年轻时很有才华的追求进步、向往革命的作家,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
他家里有—个封建包办的妻子,在外面闯荡,始终独身。
 
    1993年春为《书城杂志》写于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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