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九---（五）
1．
有两件事情是你不能改变的，一是时光的流逝，二是世事的变迁。恍然间到了毕业。而
越接近毕业，强哥的情绪就越低落。不仅是因为那五注烟花打了高射炮，大学男生的楷
模，大学里做得最优秀的强哥，看着同学们很多都出了国，他却一毕业就失业了。他在
日记中写道：
毕业。情圣保研。愤青保研。阿伟保研。我出国未果，因为没拿到签证。萧十九出国未
果，原因同，所幸的是他拿到了学位。
“人生大落大落太快，简直是太刺激了。”这是强哥常说的一句话。
如果你没有经历过事业和爱情同时失利，你是无法体会强哥此时的感受的。特别是，这
两次失败也是强哥辉煌的人生履历中仅有的两次失利，很明显，强哥不是个习惯失败的
人。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失败这么简单，而是他的信仰遭遇了严峻的挑战，他是有严格规
划并一丝不苟去付诸实际的人，所以他的信仰是努力加客观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
从小到大，他是一路保送上来的，甚至从高中到大学也是，在他父母并非有钱有势的情
况下。但现在他的这个信仰在动摇。你不得不承认人的信仰被动摇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情。有很多事情强哥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
强哥没有去找工作，因为他明年如果拿到签证还可以出国。所以他决定利用这一年时间
来调整一下，思考一些他认为对整个人生都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去了华山。
强哥在华山的日子基本上相当于隐居的生活。他每天所做的就是白天织毛衣晚上看小
说，或者白天看小说晚上织毛衣。断绝网络，断绝一切联系，这才是真正适合思考的环
境。冬天的时候，他去了趟华山。人说自古华山一条路，可强哥不仅领略了华山一条路
的风采，还见识了一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壮观。其时满山都是积雪，很危险。所以这
个时候是没人来的。但执著的强哥一个人硬是闯到了华山最险峰—落雁峰。如果山上有警
察，一定会警告他这个时候登落雁峰是违法的。所以说，如果你没有真正失意落魄过，
你是无法体会一个人的内心会凄凉到什么程度的。一个心中没有仇恨的男人是不可能深
刻的，一个心中缺少热爱的男人是不可能智慧的，强哥决意要做深刻智慧的男人。为了
一睹当年洪七公和欧阳锋决战时的场景，他深刻到不惜冒着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生活强哥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甚至有些乐而忘返。但他不能永远不离开。这个
时候他终于理解了那句话所包含的深刻含义“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
湖，你怎么退出？”
强哥在圣诞的时候离开了华山，回到学校，因为他要参加国外回来的同学的婚礼。而在
华山的日子成了强哥一段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他想通了很多道理，参透了很多玄机，
他感觉收获巨大，也感觉自己变成熟了。
“做成熟男人的感觉真好！”强哥禁不住感叹。而强哥不在的这半年，又发生了哪些事情呢？
有道是：不到华山非英雄，
别人泡妞我修行。
失意本是平常事，
人情练达是从容。
2．
黄山路的晚上，一如往日地繁华。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卖盗版光盘的店依然有人来人
往，稍微有点不同的只是有人是买盘，有人是退盘。网吧里依然人满为患，稍微有点不
同的只是有的人通了一宿，有的人是两宿。马路边上烤肉串的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签
子上还一如既往地串着劣质的猪肉。阿伟和林风悠闲地吃着肉串。
林风道：“阿伟，听说你要放弃保研，是不是真的？”
阿伟道：“我老板的方向我不感兴趣，我这个人，要我做不感兴趣的事还他妈不如叫我去
死，所以我想不如现在就去找工作出去闯一闯。”
林风道：“有个性，我支持。我就惨了，还要熬三年。” 阿伟道：“你惨什么，我他妈要
是有女朋友我也就不急着走了，我可不想在这里再当苦行僧了。”
林风道：“你们不是有个泡妞委员会吗？怎么你主席还打光杆？你们这个委员会是不是太
失败了点？”
阿伟道： “不算失败吧。除了我之外每个人都有马子了，连老猪都有了。你说这年头还
他妈有没有世道？”
林风道：“你眼光太高？”
阿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哪个都不顺眼。”
没人会想到原来阿伟对女人的要求才是最高的。漂亮但太矮的不行，漂亮高可是胸部小
的不行，漂亮高胸部丰满可是没气质的也不行，漂亮高胸部丰满有气质可是笑声难听还
是不行。其实倒不是他心中定下了什么标准，他完全是凭感觉行事的人，只是对方有一
点不爽的地方哪怕指甲不够丰满他心里也会不舒服，甚至说作呕也不为过。所以没有人
能达到他的标准。
林风能感觉到他的问题所在，从来没有开导过别人的林风现在想尝试开导一下阿伟。
“阿伟，我和你说，老猪有女朋友你有脾气吗？但事实是他有，你没有。这年头，愤世嫉
俗是没有用的。你想让现实满足你的理想，不如修改理想来靠近现实。”
阿伟听到林风的话，不禁诧异了，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愤青林口中说出来的，往日那个
愤青，林风。
阿伟道：“这话好像不应该从你愤青林口中说出来啊。”
林风道：“你可以叫我林风，但不要加愤青两个字。愤青林已经不存在了。”
阿伟道：“可是我只认识愤青林，你要不是愤青林，那我们还算初次见面了。不过你说话
可不如愤青林来得简单，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看只用两个字就他妈足够了。”
林风道：“哪两个字？”
阿伟道：“妥协，说了半天不就是妥协嘛，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林风道：“是妥协。”
阿伟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妥协？修改理想是不是？靠近现实是不是？我就不修改理想，
我就不靠近现实，我不感兴趣就他妈不读，没有合适的马子我就他妈不找，谁他妈能把
我怎么样？”
3.
写作之于林风，本是一种爱好，但现在林风认为这只不过是赚钱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正在为报社下专栏，阿伟来找他。
阿伟看起来脸色很好，仿佛有什么喜事。
阿伟道：“宝洁公司要我了，你说我是要宝洁还是要保研？”
林风道：“宝洁不错呀，你不是一直都要放弃保研吗？”
阿伟道：“但我决定保研。”
阿伟说话的语气似乎是想存心气林风的。
林风道：“你不是对你的方向不感兴趣吗？”
阿伟道：“是不感兴趣，我留下是为了一个女生。”
林风道：“怎么，你有女朋友了？”
阿伟道：“没有，刚开始追。传授点经验吧。”
林风看得出来阿伟存心和他找碴，似乎想证明他就不妥协，就很随意却能活得很好。林
风心里苦笑，证明给我看又有什么用呢？
林风道：“你可是叱咤风云的星座版现任板斧，英语角版前任板斧，这种问题你还需要问
我？”
阿伟道：“没有实战经验啊。”
林风道：“那你应该去找情圣。”
阿伟道：“你有多久没见到情圣了，情圣已经退出情场很久了，不再泡妞了。现在他妈的
没有情圣了，只有荆有情。”
“是吗？”林风发现自己确实很久没和情圣联系过了，大学毕业后他们就不在一个宿舍
了。“至少你的口头禅得改吧。”
阿伟道：“这他妈怎么改呀？”
林风道：“怎么改也要改。不过谁这么荣幸，能被你阿伟看上呢？”
阿伟道：“她叫小美，是我老乡，比我小一级，算是学妹吧。妈的真是白痴，到现在才认
识。我是被她吸引住了，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林风道：“她叫什么名字？”
阿伟道：“小美，怎么了，你认识？”
林风站起来倒了两杯水，借此时间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道：“不认识，不过听名字
应该是个好女生。这回你没有看不顺眼的地方了？”
阿伟道：“也不是百分之百，她眉头长颗痣稍微有点不顺眼。”
林风道：“别臭屁了。你就为了这种感觉就可以读你不感兴趣的专业，放弃很好的工作机
会？”
阿伟道：“是啊，我不能欺骗自己的感觉啊。”
林风呆立无语，他感觉很讽刺，他不再想开导阿伟了，阿伟够简单，但这个社会岂是适
合简单的人生存的？林风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一句他曾经很熟悉的话。
“感觉真的那么重要么？”
“不重要么？”
“重要么？”
“不重要么？”
4．
黄山路的又一个晚上，星如点，月如盘。有喝醉的人群，人群里，有男也有女。有节日
的烟花，有一枝独秀，也有百花齐放。阿伟和烤肉串的老板的老婆打完招呼，进了旁边
的一家饭店。他点了元宵，但手里依然是肉串。
阿伟道：“你吃元宵吧，我吃肉串。”
学妹道：“好。为什么你不喜欢吃元宵呢？”
阿伟道：“因为我妈在元宵节那天去世，所以我发誓再他妈也不吃元宵了，我是说，为了
纪念我妈，我不再吃元宵了。”
阿伟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口头禅，赶紧掩饰。
学妹道：“这样啊，那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问。”
阿伟看着他漂亮的学妹小美，这个他一直在找一直在等的人，现在就坐在他面前了。阿
伟此刻的心情，有词为证：
去年元月时，我老母去世。
老爸受不了，后妈来接替。
今年元月时，我与佳人聚。
众人皆大便，她却甜如蜜。
可谁知道平时无所顾忌的阿伟如今却为如何开口而抓耳挠腮束手无策呢？认识几个月
了，却看不到什么进展。
阿伟道：“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脑袋缺根筋啊？”
小美笑道：“不是缺一根，是两根。”
阿伟道：“有这么严重吗？”
阿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想当年数学奥赛的骄子，在全国也是排上名次的。
阿伟道：“要是从我嘴里说出比较严肃的话来你会不会吃惊？”
小美道：“那当然会了。”
“好，谢谢，”阿伟说，“那算了。”
两个人继续吃。
小美道：“你真的决定了？”
阿伟道：“决定了。我决定在这读博。”
小美道：“那就是说你还要在这里呆五年？”
阿伟道：“那不废话吗，我想应该够了吧。”
阿伟这句话说出来后，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小美被他这句话搞蒙了，问道：“什么够了？”
阿伟赶紧打岔：“我说这个月的钱够了，下个月就不好说了。”
小美道：“你不是在做兼职么？”
阿伟道：“对呀，那个程序马上编完了，我有个朋友开了个辅导班，要我过去帮忙。”
小美道：“辅导班？什么辅导班？”
阿伟道：“辅导高中生，你不知道，现在这种中学生的辅导班可赚钱了。”
小美道：“有意思，那你帮他什么忙呢？”
阿伟道：“教课啊。没看出来吧，我成功带过好几个家教了，受到家长学生的一致好评。
萧十九三顾茅坑来请我我这才决定出山的。”
小美道：“你们一起上厕所啊？” 阿伟道：“你怎么知道的，真是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