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该为中国上亿颗四环素牙负责？

上个世纪60—70年代出生的人，很多都留下了终生难忘的遗憾——四环素牙，如果出生在60年代早期，医生家庭或者和医生沾亲人家的孩子大多数拥有这种牙；到了60年代中后期，就几乎每一个小时候爱生病的孩子都没能躲过，闹得全军覆没，这种危害一直持续到70年代末，这也成为了60年代和70年代两代人最典型的特点和心中永远的痛，他们不得不终生为“齿”而烦恼、不得不为“齿”不断的看牙医、不得不为“齿”不断的投入金钱和精力，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对看牙很有经验，他们也见证了口腔技术的变迁，从80年代的光固化贴面、90年代的烤瓷牙到21世纪的各种口腔美白技术，而所有这些真正给他们带来了美好笑容的却甚少，只会让他们更多地投入、更多的无奈。如果仅仅是身体上的缺陷也就罢了，然而现实中因为这样的牙齿问题给很多患者在择业、择友上带来的痛苦却是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我就曾经接触过很多这样的患者，已经被外资企业录用了，但是前提条件是需要将牙齿改观，因为这样的牙齿有损企业形象，这无形中给四环素牙患者在精神上造成了更大的痛苦。

相对四环素牙患者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四环素牙却成就了一代口腔科医生，给我们带来了成百上千万的牙病患者，这是个“意外的收获”，我们不会为没有患者而发愁，它也带来了口腔材料学的革命，从最初的银汞合金和自凝树脂，到越来越优良的光固化树脂，再到越来越高级的烤瓷牙，更有现在的各种各样的美白产品，无一不是为四环素牙患者准备的，他们的适应症介绍当中都会无一例外的加上四环素牙的字样，可见四环素牙简直就成了口腔科医生和口腔材料生产厂家的摇钱树，作为口腔科医生的一员，我经历了从80年代、90年代到21世纪今天所有口腔材料、技术的变迁，也见证了我所有同龄人经历的痛苦和对拥有一副美丽牙齿的渴望，我真不知道是该为生在这个年代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哀。

某一日与一四环素牙的朋友闲聊，说到自己的牙齿，他问我为什么没有一个四环素的“受害者”（我这里打了引号，毕竟这个药物也曾经拯救了很多的生命）状告这种药物的生产厂家要求索赔呢？我无语，随即去图书馆、网络查找资料，我非常小心，因为这不是个别问题，它牵涉到成百上千万的四环素牙患者，如果一旦要是因为我的一篇文章造成四环牙患者对当年生产厂家的索赔，那将有可能是建国以来最大因为药品的不良反应造成人身伤害的索赔案了。下面就我查找的资料给大家做个回顾和分析，我毕竟不是学法律的，如有分析不对的地方也请法律方面的专家指正，四环素牙患者自己也可以判断你是否可以要求索赔，你要求索赔的成功率能有多少。

历史回顾：
四环素又名阿克罗霉素，为一老牌广谱抗生素，与土霉素、金霉素同属天然四环素类药物。四环素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在全球应用，至今已有50余年历史。我国于1957年由上海医药工业研究院研制成功，1958年上海第三制药厂开始生产四环素，1961年又研制成功盐酸四环素。后来全国有许多企业上马生产，遍及全国十几个省市自治区，主要产地为河北、上海、河南、四川、陕西等省市。
刚开始应用于儿童和孕妇被认为是安全，直到1961年国外医生开始报道这种药物对儿童骨骼和牙齿的影响，随后越来越多的医生报道这方面的问题，这下面就是国外医生有关这种药物对牙齿和骨骼影响的最早的报告，请大家注意后面的年限。
Cohlan SQ, Bevelander G, Bross S. Effect of tetracycline on bone growth in the premature infant. Antimicrob Agents Chemother 1961:340–7.
Harcourt JK, Johnson NW, Storey E. In vivo incorporation of tetracycline in the teeth of man. Arch Oral Biol 1962;7:431–7.
Rendle-Short TJ. Tetracycline in teeth and bone. Lancet 1962;1:1188.
Douglas AC. The deposition of tetracycline in human nails and teeth: a complication of long term treatment. Br J Dis Chest 1963;57:44–7.
Kutscher AH, Zegarelli EV, Tovell HM, Hochberg B. Discoloration of teeth induced by tetracycline. JAMA 1963;184:586–7.
Kline AH, Blattner RJ, Lunin M. Transplacental effect of tetracyclines on teeth. JAMA 1964;188:178–80.
Macaulay JC, Leistyna JA. Preliminary observations on the prenatal administration of demethylchlortetracycline HCl. Pediatrics 1964;34:423–4.
Stewart DJ. The effects of tetracyclines upon the dentition. Br J Dermatol 1964;76:374–8.
Swallow JN. Discoloration of primary dentition after maternal tetracycline ingestion in pregnancy. Lancet 1964;2:611–2.
Porter PJ, Sweeney EA, Golan H, Kass EH. Controlled study of the effect of prenatal tetracycline on primary dentition. Antimicrob Agents Chemother 1965:668–71.
Toaff R, Ravid R. Tetracyclines and the teeth. Lancet 1966;2:281–2.
Kutscher AH, Zegarelli EV, Tovell HM, Hochberg B, Hauptman J. Discoloration of deciduous teeth induced by administrations of tetracycline antepartum. Am J Obstet Gynecol 1966;96:291–2.
Brearley LJ, Stragis AA, Storey E. Tetracycline-induced tooth changes. Part 1. Prevalence in pre-school children. Med J Aust 1968;2:653–8.
Brearley LJ, Storey E. Tetracycline-induced tooth changes. Part 2. Prevalence, localization and nature of staining in extracted deciduous teeth. Med J Aust 1968;2:714–9.
Baker KL, Storey E. Tetracycline-induced tooth changes. Part 3. Incidence in extracted first permanent molar teeth. Med J Aust 1970;1:109–13.
Anthony JR. Effect on deciduous and permanent teeth of tetracycline deposition in utero. Postgrad Med 1970;48:165–8.
Genot MT, Golan HP, Porter PJ, Kass EH. Effect of administration of tetracycline in pregnancy on the primary dentition of the offspring. J Oral Med 1970;25:75–9.
Schultz JC, Adamson JS Jr, Workman WW, Normal TD. Fatal liver disease after intravenous administration of tetracycline in high dosage. N Engl J Med 1963;269:999–1004.
四环素对牙齿的不良反应：
四环素对胎儿、婴儿、幼儿，整个儿童发育时期的牙齿，骨骼发育均有影响，不论是长程还是短程应用四环素都可使牙齿黄染，剂量越大，牙釉质黄染越严重。２个月至５岁的幼儿其牙齿正在钙化，服用四环素，可能造成恒牙黄染，孕妇服用四环素后可使胎儿的牙齿黄染。对乳齿危害最大的时期是妊娠中期到出生后4～6月，而对恒齿影响最大的是6个月至5岁，这个时期是牙冠正在形成的时期。四环素还能沉着在胚胎和幼儿的骨骼中，影响小儿的骨骼发育。

国内外对照：
由于上面的原因，1970左右四环素在美国被严格控制在8岁以下儿童和孕妇中的使用（参考文献：Shetty, Avinash MD. Tetracyclines in pediatrics revisited. Clinical Pediatics. 2002. pg203-209），但是并没有禁用，8岁以下儿童现在也有使用四环素的，只是在剂量上有所控制，这就是为什么在美国我们的同龄人中绝少发现有这种“黑牙一族”的原因。
（以上资料由我在美国的同行underbaby医生从美国Cincinnati Children's 药物部门获知，underbaby医生的博客地址http://blog.sina.com.cn/u/1266256221 ，Cincinnati Children's药物部门网址http://www.cincinnatichildrens.org/
电话513-636-5111）

我们国家1982年卫生部发出《关于淘汰127种药品的补充通知》中规定，儿童换牙期前禁用四环素、土霉素制剂。但换牙后不在此限，妊娠期和授乳期的妇女，也不宜使用。

通过两地情形两相比较不难看出来，早在60年代末就被很多国外医生证明的四环素对牙齿和骨骼的影响的报告，在国外得到了普遍的认识和重视，及时采取了措施，而我们国家那个时候正好在搞文化大革命，由于历史的原因，关于中国“四环素牙”盛行的问题不难得出结论，中国医药界60年代相对闭塞的大环境是致命的要害。另外由于六七十年代正好是我们国家的生育高峰期，再加上本身我们的人口基数大，因此得病的人数众多。

法律比较：
法律方面我不是很懂，只想用一个案例来说话，也可能比喻不当，请法律专家指正。
国外案例：据新华日报报道 10月4日，美国洛杉矶地区法院一陪审团判处拥有著名香烟品牌“万宝路”的美国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因欺诈和责任事故罪赔偿一名吸烟者280亿美元的赔偿金。这就是轰动全球的万宝路索赔案。

据悉，原告是一名女性，名叫贝蒂·布洛克，今年64岁。布洛克从17岁开始吸烟，去年被诊断出患有肺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脏和其他器官。今年9月，该法院曾裁定布洛克获赔75万美元的经济损失补偿和10万美元的精神损失补偿。

2001年，美国法院一陪审团裁定菲利普·莫里斯公司赔偿一位普通烟民30亿美元。这是美国有史以来陪审团判给个人获得的最高赔偿金。然而最后法官还是把赔偿金数额减为1亿美元。
（以上资料来源于人民网http://www.people.com.cn/GB/paper68/7442/714179.html）

国内案例：世界戒烟日刚过，成都市民成先生昨日通过律师事务所向万宝路烟草公司驻北京代表处发去了律师函，他认为“万宝路”侵犯了他的知情权———

昨天，成都市民成先生一纸“律师函”传递到PHILIPMORRIS(香港)亚洲集团有限公司驻北京代表处，要求该公司就其生产的“万宝路”牌(MARLBORO)卷烟可能导致的身体健康损害事件给予解释，并保留其他相关权利。

省消委常务副会长谷岩就此表示，根据《消法》，消费者有权要求商家就其产品的功能、价格、质量等作出真实的说明，万宝路也不能例外。如果不这样做就构成消费侵权，应该纠正错误，赔礼道歉，造成人身损害的还应该进行相应赔偿。但是，由于国内外的法律有区别，国内消费者要索赔举证非常困难，特别是涉及到香烟与人身损害有必然联系的证据更难举证。在调查中，几乎所有万宝路烟民都表示，买烟时从未主动索要发票或其他凭据，包括递交律师函的成先生在内。如果真的对簿公堂，对消费者索赔不利。加之万宝路的进货渠道不同，消费者查找相关证据就更加困难，索赔成功的希望很渺茫。（以上资料来源于新浪网http://news.sina.com.cn/s/2003-06-06/12201143060.shtml）

同样的案例，由于各国法律不同，会有不同的结果。

中国国情：

我们生活在一个乱用抗菌素和补药的年代，我想任何人都不会反对我这个说法，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土霉素，那个年代，这种药物几乎是每个家庭的常备药，有点头疼脑热的就自己吃点，在公费医疗盛行的年代，如果家里没有一些消炎药，那简直就是吃亏了，公费医疗制度改革后，仍然如此，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常备药。看看各个医院的儿科就知道了，很多儿科医生改行，病人越来越少，一方面是我们国家保健工作做得好，另一方面家长久病成医了，孩子生病了随便吃点药就完了。再看我们的药店，虽然国家颁布了法律规定了药店要凭医生处方开消炎药，可是你随便进药店问问，根本不需要什么处方，随便什么药都能开出来，这在国外是绝无仅有的，就这种吃法不出毛病才怪呢！所以外国人说你们中国人真厉害，自己能给自己看病。

看看我们的周围各种补药、减肥药不计其数，最近看了一篇报道：维生素从补药变毒药（南方周末），维生素谁没吃过呀，小时候经常吃，现在也有很多人有了点毛病来医院就要开维生素。

所以我说四环素牙的盛行和我们国民乱用消炎药有着非常必然的联系，就这么个用法，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不知道什么药物的不良反应，我们的后代为此又要付出不知道什么样的代价。

综上所述：中国的四环素牙盛行是那个落后和闭塞时代的产物、国家卫生行政管理部门和生产厂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国人也为自己的乱用抗菌素付出了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