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的婚礼
凯瑟琳认为我们是有缘分的, 注定要认识。 去年十一月份她给我发了封电子邮件, 问我愿不愿意替她的婚礼拍照, 可不知何故我没收到,因此没回。 她以为我没兴趣, 只得再另去寻找合适的摄影师。 经过一番寻寻觅觅, 仍不死心, 她在二月份又给我发了封邮件, 这次我收到并答复了她, 于是约了见面; 两人一见如故, 很谈得来, 投缘得象是已认识很久的老友, 于是就结交上了。 到五月我不仅是她婚礼的摄影师, 我女儿小玉还成了她的花童。
凯瑟琳的父母是印尼归国华侨, 当初兴冲冲地回到广州大学读中文, 以为能就此报效祖国。 怎料毕业后就逢上了文化大革命, 双双被下放到当时还是荒山野岭的海南岛当老师, 并一当就是十来年。凯瑟琳出生后两人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于是决定冒险偷渡到香港来投靠亲戚。 然而在当时还是英属殖民地的香港, 他们在大陆的大学文凭是不被承认的, 而没有文凭就无法找到像样的工作。 结果妈妈在制衣厂当起车衣工, 而爸爸则靠一点艺术天赋在商业制画厂做起画匠来。 知识分子出身的两人不得不在香港的社会底层挣扎求生,并含辛茹苦地把凯瑟琳和她弟弟拉扯大。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凯瑟琳很早就开始打工帮家里贴补家用, 并不负期望地考上了香港大学英文系。
凯瑟琳和我性格极其相似,这也许是我们如此投缘的原因。 在我们平凡的外表下都躲藏着一颗不安分并蠢蠢欲动的心,我们都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屈从于最现实的选择, 然而那只让我们渴望自由的心充满了被压抑的痛苦, 并一刻不息地渴望着突破重围的爆发。 这种违背人意的妥协并由此而生的抗衡使我们的生活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 并让我们很容易地理解对方。
凯瑟琳大学毕业后被百里挑一地选中去一家大会计公司工作, 可她在六周后就辞去了这份人人艳羡的美差。 在尝试了其他工作后她决定回大学读硕士, 并和一个本地香港人结了婚。 她没有多谈这段婚姻的细节, 但在她决定去美国留学读博士而他坚决反对时他们的婚姻已差不多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老羞成怒的他竟威胁着要杀掉她和她的家人。 这段颠簸纠缠的经历让凯瑟琳身心俱惫, 不仅因为深受传统影响的她不得不承受由离婚带给一个中国女人的巨大心理压力, 还因为由于这是她的选择而备受内疚的折磨。 我深深理解并同情她的遭遇和感受, 她是介于中国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女性, 她有着自己独立的追求和理想,但在现实里她还是不得不面对仍深受传统影响的社会和她自己。 虽然她最终勇敢地冲破了那一切阻扰来到了美国,但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在此后的这些年里她一直要和忧郁症作斗争。
在美国就读时凯瑟琳与一个美国男孩成了好朋友, 而格里是他的表兄加好朋友, 于是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认识。 格里的善良和他的尊重爱护和体贴给凯瑟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最重要的恐怕还是他对她的追求和选择给予了最大的自由, 并甘愿为此妥协自己。 他先是为她从佛吉尼亚移居到密歇根, 而婚后不久他将随她回香港生活。
五月的密歇根阳光明媚, 新鲜嫩绿的春意渗透在每一个角落里,花朵在树杈上毫无掩饰地绽放着生命的美丽。 正如每一个我去过的婚礼, 这里的空气里飘溢着爱,流淌着动情的泪水, 飞扬着快乐的笑声。 我悄悄地感动着, 为在情路上历尽坎坷的凯瑟琳最终找到幸福, 为满脸骄傲的凯瑟琳的爸爸妈妈在牺牲一切后终于看到女儿即将博士毕业并找到意中人 , 为我们每一个现代中国女性即便困难重重也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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