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六月初,我不慎摔断腿骨,动了大手术,严重影响了全家人的正常生活,工作,学习。对于这飞来横祸,我沮丧懊悔不已,心情始终沉重黯淡。
那天,老公带我去复查,原以为两个月后,可以学着走路了,可一拍片子,苏福医生说:骨头还没长好,至少还得卧床两个月才能走路。
医生的诊断无疑对我原本灰暗的心情是雪上加霜,我难过地流下了眼泪,捶打着伤腿,任凭老公在一旁不断劝慰,都充耳不闻。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候诊室里进来一位自推轮椅的六十开外的老人,他一来,就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也不好意思再掉泪,也和他握握手, 这才惊奇地发现:他的右小腿里竟贯穿着一个大铁管,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一截,且严重萎缩得没有了肌肉。
老人极健谈,介绍自己是智利人,从小在美国长大,几年前得了肾病,摘掉了一个肾,另一个肾也衰竭了,每星期要做三次血透析。去年摔断了盆骨,换了个人工盆骨,今年又摔坏了右腿.......
看起来乐呵呵的老人竟然病得这么严重!我们都难以相信。老人见我们疑惑,老顽童似的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那手背隆起个大包,当我触碰到大包时,清晰地感觉到血液的迅速流动. 老人说,这就是在血透析呢!神色间竟有些炫耀的得意.
老人又抓住老公的手,去摸他伤腿的上部,"你看,很有肌肉吧! 我才不让它萎缩呢,我一星期做两次复健."
他又骄傲地举起双臂,"我力气很大, 一有空我就练健美,哈哈....."他的臂膀还真隆起了可观的肌肉.
受老人的影响,我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我问他: 一星期要跑医院五次, 是谁每天推你来复健,做血透析呀?
老人一摆手, 我才不需要人推我来, 都是我自己做巴士来的,免费巴士. 他笑成了一朵花. 司机人特好,每次都帮我上下车. 他都认识我了. 言语间, 带着股自豪感.
我和老公都瞪大了眼睛, 自己来的?
老人得意地摇头晃脑: 我还自己去钓鱼呢! 我每星期都钓一回鱼,也是坐巴士去. 从来没空手回家过.
我们无语. 就剩一个衰竭的肾,断着条腿,扛着个人造盆骨, 一星期跑五次医院, 这老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坚持去钓鱼!!!
看着开心快乐的老人, 我们竟忘记他是个重病人.
老人似乎很享受每星期五趟往医院跑, "我可以和医生,护士聊天, 也可以和你们这样的病人聊天, 我最不愿意呆在家里无所事事."
他话锋一转, 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去德州看我弟弟. 他有个大农场, 我好想在他的农场骑马呀!
我天真地问: 可以肾移植吗?
老人说: 我已等了两年了, 应该有希望. 要是有了新肾, 我第一件事就是去订机票,我真想去看我弟弟,他一直让我去.
轮到老人就诊了, 他笑眯眯地向我们告别,很快地推着轮椅走了.
我们怔在原地, 良久不语.
从小受着保尔.柯察金,张海迪等英雄的感染, 没曾想: 真正的英雄就在我们身边!
老人那么的乐观开朗, 发自心底,不掺杂质的快乐, 让人羡慕. 生活给予他诸多不幸, 他却笑着,爽然承受, 绝不抱怨,甚至轻视嘲笑病魔, 尽情享受绝不完美,有着种种缺陷的生活. 给我们的感觉是: 疾病,伤残都算个什么? 它们有什么了不起?
人生有许多硬仗要打, 我们平日可以潇洒地豪言壮语, 气壮山河,可事到临头, 又如何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我们的乐观仅仅在平日风平浪静, 或者小有波澜时可以做到, 在真正关乎生死的考验面前, 在一个个致命打击下, 我们还乐观得起来吗? 我们还笑得了吗?
难,太难了!
上帝给予我们人类数不尽的潜能, 可我们常因为自怜自惜而不去开发利用, 习惯性地依赖家人,朋友,护士. 保姆. 我们太重视自己的疾病,伤残, 以至于小小残病就会使我们溃不成军,不战而降.
准确的说, 我们是心理上的伤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