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性朋友金凤是 7 年前去世的,当时她是 40 岁。她长得很甜美,她是我认得的所有女友中最美的一个。
那一年年初,我回国时还见到了她。接下来的半年,我忙于移民一事。去第 3 国面试,卖家当,托运家具,行李。登陆加拿大后,即寄了一封信给金凤,告诉她我的新地址。可收到了她丈夫的回信。得知她同年 2 月患了癌症,发现时,早已转移至大脑,已经去世。
80 年代我大学毕业进了一家大型研究所。千余人,研究所里的人,年龄和性别非常两极化。 50 , 60 年代的老大学毕业生,都步入中年或更年长的,象我这样 80 年代的毕业生, 20 刚出头。和我同一届分进去的 20 多个大学生中,女大学生用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我所在的科室里,有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女孩,她叫金凤。丹凤眼,白白的,长得很甜。我和她很快成了好朋友。她告诉我她没考上大学,是研究所招的数据打字员。我在大学的 4 年,她已经工作了 4 年。
按现在的说法,金凤属于早熟。我跟着她去华亭路小商品市场买时装。我也买她用的美白营养霜。她和我说得最多的是找个有房子的大学生男朋友。到我进单位为止,我所在的研究所有过 4 , 5 批大学生分进去,每批都有 20 多个,男大学生很多的。找个大学生男朋友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也看到不少男大学生向她表示爱慕。但是,金凤一直看不中,不是形象不够就是家中条件不够好。几年后,金凤经由单位的老大学生同事介绍,终于相中一个医大毕业的男孩。她很开心,因为那男孩形象好,而且有在很不错的街区的独立婚房。
金凤结婚时,请我当伴娘。也是我唯一的一次伴娘经历。她结婚那天,我第一次去了她家。在一片棚户区里,摸索着爬上窄窄的楼梯,在小阁楼里,终于找到新娘子金凤。见到了她 5 个哥哥,年迈的父亲,和很和气的母亲。我没有住过那样的房子,但我能体会到金凤急于想离开棚户区的想法,
婚宴在梅陇酒家,场面很大,她把单位里搞录像的男同事也请来了,男同事把单位里的摄像机偷偷带出来给金凤拍下了录像。她的新房真是不错。高层里的 30 平方一房一厅,全部红木家具。红木家具是金凤爸爸作为手艺人的作品。金凤说男方只配了一件红木家具,就花了 3000 多人民币。她的公婆和她住同一大楼,不同层次。这是在 80 年代中期。
由于她的牵线,我也结婚了。我和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对各自婆婆的不满。
婚后,她婆婆管得很多,连床上被子怎么叠,怎么放也要按婆婆的话做。
第 2 年,金凤生了个女儿。公婆不太高兴。我去看她时,她还在月子里。一个人乘丈夫上班,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她说,月子里,婆婆说照顾她坐月子,每天只给她留下饭菜,仍然去单位上班。她妈妈也不好再去她家照顾她,她便自己回娘家了。满月后,公婆不愿带孩子,她请了同楼的邻居阿婆照顾,自己仍然上班。她上班也收听股票行情,工作时间溜出去炒股。做了不少股票生意,存了很多私房钱在单位里。
此后,我出了国。我们一直通信。每年我回国,每次她都来看我,碰到她丈夫出差,她就拉我去她家。有一年她拿到去日本劳务输出的签证了。可是因为带队的人被拒签,她和其他人没有能去成。研究所和外资成立合资公司了,她没有被选入。她和其他一些老弱病残者被留在了国营的研究所里。有一年她说:她妈妈真可怜,做了那么多年工的老工人,连首都也没有去过。她用私房钱带她妈妈去北京旅游了。有一年她婆婆得了癌,生前很痛苦,婆家人为了让婆婆多活几天,尽量不让护士用止痛针。最后,她婆婆话也说不动,每次很痛时,眼睛盯着她,她去叫护士打止痛针。她婆婆去世后,她公公很快和失去丈夫的女子结了婚。有一次她很气愤的告诉我,当她把她公公马上再婚的事告诉办公室里的男同事们,那些男人们尽然不觉得怎么样。
某一年,我回上海,在她家,看到厅里挂着很大的她婆婆的遗像。 3 年前我最后一次去她家,在以前挂着她婆婆的遗像的地方,挂着她的很大的遗像。我正好坐在她的遗像的对面,我难过得不忍多看几眼她的遗像。和她丈夫,女儿说着加拿大的事,我的脑子里却一直是她。
她将一直保持着那么年轻的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