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縻(五十七)

57. 瘟疫

03年年初, 深圳和天津的工程都接近尾声, 马上就要上线使用, 成败在此一举. 同时盈盈还负责着几个新的招标项目, 她停留在中国工作的时间逐渐超过在荷兰的时间.

三月份, 她只在荷兰呆了九天, 然后又要出差三个星期. 还好, SEM没有露出不乐之色, 不过即使他不高兴, 盈盈也不会改变行程. 一直以来工作是她唯一的生活支柱, 她认为工作比任何人都可靠.

SOMS派出了八个人协助深圳的项目投产. 这个史无前例的豪华阵容要保证投产只能成功, 不能失败, 失败就意味着SOMS从此失去中国市场.

投产的那一夜大家既兴奋又紧张, 第二天凌晨, 所有的数据全部转移到新的系统上, 盈盈回酒店的时候, 看到集装箱车排到了两公里之外, 数百辆卡车不停地鸣笛, 表示对等待时间过长的不满. 这笛声在半夜显得格外刺耳, 一直传到几公里之外.

睡了几个小时再回到港口, 等候的车更多了. 项目经理脸色铁青, 他始终没有休息, 直到24小时之后, 系统运行稳定下来.

他们四个人为一组, 每天工作十二小时, 八点到八点为一班. 盈盈是唯一的女性, 被安排在白天. 她和一线的工人坐一起进行实际操作. 一线工人的英语都很差, 经过培训,  正常工作还可以胜任, 但是一旦有意外情况, 他们就束手无策, 因为看不懂系统的提示.

那时有关SARS的消息变得严重起来, 香港开始报告死亡人数.

每天盈盈起床之后就打开电视, 边听凤凰早班车”, 边洗漱. 一日清晨盈盈正在刷牙, 突然从卫生间冲出来, 屏幕上播放着张国容演唱会的片段. 张国容自杀了!  盈盈呆立在电视前, 那绕梁三日的歌声, 那流转迷离的眼波都已成为历史, 怎么可能?

八十年代末, 张国容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 盈盈在中学里, 可以说她们是听粤语歌, 看琼瑶, 三毛, 亦舒成长起来的一代. 斯人已去, 三毛, 陈百强, 黄家驹, 现在又是张国容. 盈盈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坐在去港口的出租车上, 盈盈想:” 张国容选择四月一日这一天, 选择跳楼这个方式, 是对世人的巨大嘲讽. 人必有一死,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苟且偷生. 能有多少人可以象他那样置万贯家财于不顾, 置无上的荣耀于不顾, 置俊美的容颜于不顾.”

SEM打电话来问盈盈的情况, 他说荷兰每天都在报导有关SARS的新闻, 而且政府已经建议公众不要去中国旅游.

盈盈让他放心, 周围还没有SARS的病历.

大家多日来就是港口酒店两点一线, 虽然也关注SARS的消息, 可还是觉得那是离自己很远的事情. SOMSHREMAIL给所有在中国工作的员工, 让他们回家之后先去医院透视, 证明没有被传染之后方可上班.

这不是把问题推向社会吗?” 盈盈开玩笑说:” 我如果真被传上了, 不去上班, 天天在外面闲逛, 岂不是要传染更多的人.”

系统运行良好, 盈盈和同事们开始分批撤离. 到了香港, 盈盈才发现局势有多么严重. 本来从早到晚旅客川流不息的机场, 现在空荡荡没有什么人影. 偶尔几个人经过, 都戴着口罩, 仅仅露出的双眼, 不时警惕地向四周巡视. 盈盈和同事露着口鼻在机场闲逛, 别人看他们象看从外星来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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