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初,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一名教师发现有8名学生的论文存在不同程度的抄袭情况,他想都没想就给了这几名学生零分的判罚。学校却给了他“二级教学事故”的处分,认为他这是对学生的打击报复。
零分论文酿成“事故”
马老师坚持给几名抄袭论文的学生判了零分。他的坚持为自己换来了“二级教学事故”的处分。处分他的理由有两条,其中一条是:因为他没有发现其他一些学生的论文也是抄袭的,因此有“主观错误”。
这个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小字辈满腹委屈,到处找人倾诉,认为自己为纠不正之风付出了代价。但他宁肯为自己的理想主义“埋单”,也不愿意接受给学生改判这个建议。
据马老师说,这个建议,是他的院领导提出的。他认为,拒绝这个建议,触怒了院方,是他受处分的主要原因,院方认为他“给学院惹了麻烦,破坏了和谐的氛围”而对他不满。
今年2月初,该学院05级某班毕业课程考查,马老师在学生们上交的论文中,发现有8篇存在不同程度的抄袭,“有心”的学生将三篇拼凑成一篇,有的干脆原封不动地挪过来,“连题目都不改一下”。
马老师参加教学工作并不久,之前听说过本院学生抄袭论文的传闻,但这是他第一次亲见有学生这样做。他想都没想,就给了这几名学生零分的判罚。“没想到,我触犯了潜规则。”这个年轻人一个劲儿地强调。
成绩交到学院后,马老师的寒假开始了。春节刚过,他接到领导的电话。这不是个拜年电话,对方一上来就“怒气冲冲”地责问他:“作为老师,怎么可以给自己的学生判零分?”“你这是打击报复”,马老师转述称,自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领导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关于这一事件的第二次谈话,发生在开学后不久的领导办公室里。就是在这里,马老师表示自己不愿意取消零分的判罚。
“学生的论文只要有一句话是自己写的,就不能给零分。”领导的这句话,让他觉得“惊讶”。另一句话则更令他“惊愕”:“你要么给学生全部及格,要么全部不及格。”
这期间,他听说被他判零分的学生家长一起来到学院,对他进行了声讨。他认为这些家长对学院产生了压力。
年轻人心中因坚持原则而获得的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接下来学院组织的碰头会上,领导对他“报复学生”这一条,认定不放。
数月后的6月13日,马老师被叫到领导办公室,告知要给他“二级教学事故”处分。处分内容里,除了在论文判分时的“主观错误”外,还有一条,是针对他去年秋天的一次写生课。处分决定认为,那次写生课马老师没有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
“且不说这完全是编造。”马老师说,“过去这么久的事儿如今提出来,明显是为了找借口。”他认定,这是领导无论如何一定要处分自己。
然而该领导表示,这恰恰说明他并非有意整马老师。他多次强调:如果要处理马老师,“早就可以了,不需要等到现在,而且我可以给他更严厉的处分”,“我们一直在挽救他,只是这名教师……”说到这里,领导收住了话。
“我们从来是支持老师抓教风、抓学风的,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而给他处分呢?”领导显得委屈,他甚至用“天理不容”来形容这样的事。
他声称,对马老师的处分,是由于他“对学生涉嫌报复”,而绝对不是来自零分学生家长的压力。
因为“论文抄袭”而引发的这场矛盾,最后演变成一名教师和学院领导之间的龃龉。马老师指责,领导对他说的一些话,带着“文革语气”。他甚至整理了一份“语录”,里面收录了领导讲过的一些话,比如“你的问题多着呢”。
对这些话,该领导没有直接否认,但他认为马老师偷偷录音的行为是对他的“不尊重”。“将来即使要上法庭,我也不怕他把这些话拿出来当证据。事实俱在,这是谁也抹不掉的。”
领导手里掌握着马老师的“罪证”,这是他一再强调自己处理得“并不过分”的依据。这些包括“学生座谈记录”和“家长写来的信”的材料,他表示欢迎记者翻阅。
对这些材料,马老师同样表示毫不在意,因为这是“领导善于使用的手段”,是利用学生及其家长与他的矛盾获得的。
于是,一纸处分之下的双方,都充满了委屈。一个认为自己是坚持理想却受到挫折,事实上,他并不希望与自己的领导闹僵,甚至多次要求记者在报道中“不要触及学校”。另一个,则认为自己“爱护年轻教师的苦心被误解”。
记者采访中,该领导仍表达了他的“苦心”。他为马老师担忧:一个年轻人,非得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对他自己的成长恐怕没有好处”。
来源: 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