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解严冲击大陆,蒋经国20年前决定转乾坤zt

【历史回顾】

         台湾解严冲击大陆,蒋经国20年前决定转乾坤

                ·徐宗懋·

  二十年前,蒋经国决定解除台湾戒严令,对中国大陆二十年来的发展造成冲击。两岸从内战、冷战到逐渐开放和解,在历史长河中也许只像一瞬间,但对老百姓来说,却是一辈子的生死浮沉,包涵死亡、别离、重生等种种苦痛与喜悦。解严以来,台湾人民权利上升,逐渐拥有免于恐惧的自由,拥有言论及组党的自由,这些都不断冲击着中国大陆,启迪了今日中国大陆人民面对党禁报禁的抗争。

  两岸从对峙到开放走了一段坎坷的路,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许这只像是一瞬间,但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却是一辈子的生死浮沉,包含了死亡、别离、重生等种种苦痛与喜悦,伴随这个过程的便是情感与价值的变化。而在两岸关系这段坎坷路途上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就是一九八七年七月台湾宣布解除实施了数十年的戒严状态。

  一九八六年(民国七十五年)十月七日下午四时十分,蒋经国总统在接受《华盛顿邮报》发行人凯瑟琳·葛兰姆(Catherine Graham)访问时,首度提到台湾将解除戒严,这是蒋经国发动十年政改及要解除戒严令石破天惊的一刻。当时坐在中间担任英文传译的总统府第一局副局长马英九回忆说:“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这段话译为英文,当时觉得好像有一股电流过我的身体,我告诉自己,这一刻终于来到了,我们正在改写历史。”

  来年七月十五日,台湾政府正式宣布解除戒严令,开放报禁和党禁,从此岛内政治揭开新页,两岸关系也由对峙迅速走向和解,由于经贸和人员往来日益密集,两岸社会相互影响,相互了解,成为两岸和平坚定的基础。即使过去二十年,台湾海峡出现波折,但两岸合作的大方向却未曾动摇,成为解严最珍贵的资产。

  一九四九年五月十九日,台湾省主席陈诚颁布戒严令,限制结社集会自由,此时中共军队已渡过长江,占领南京,国民党政府隔江分治的期望落空,成了流亡状态。五个月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国民党退守中国东南沿岸的舟山群岛、台湾澎湖列岛以及海南岛等地。尽管年底解放军因轻敌在金门战役中遭挫,但对解放军的整体战力并无影响。一九五零年上半年,解放台湾的工作箭在弦上,中共中央军委在福建集中二野、三野近五十万部队,并且完成民船征集。此外,“二二八”事件的头号通缉犯谢雪红在上海组织“台湾干部训练班”,计有三千名台籍干部,准备随解放军渡海担任民政接管工作。

  至于岛内情势,由于“二二八”事件,岛内人心转向,中共地下党势力急速扩张,此时已发展到十七个市(区)工委、二百零五个支部、近十个武装基地,以及省工委直接领导的三个群众组织,准备配合红色中国的最后一击。从任何角度来看,台湾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

  必须说明的是,一九四九年中国的红色革命有异于传统的改朝换代,而是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一环,这个思想源于对工业革命和资本扩张种种弊端的反抗,并计划透过暴力手段创建未来的乌托邦。列宁在“十月革命”中缔造了第一个社会主义革命政权,同时标举反帝反殖的大旗,立刻赢得受压迫民族的心。二战结束,德意日法西斯帝国败亡,不过传统西方列强却又不愿放弃战前的殖民地,使得共产革命越烧越烈。在解放军准备挥师渡海的同时,胡志明领导的越盟开始攻击法军,北韩金日成正准备挥军南下,日共势力急速膨胀,整个欧洲犹处于柏林危机后的惊恐中。尽管如此,有两件事改变了台海情势,造成两岸分治的长期化。一是韩战爆发,美舰驶进台海,二是土地改革的贯彻。这项政策由美国支持,先后在日本、台湾、南韩、菲律宾等地实施,其成败对于能否阻止共产革命有着关键的影响。

  两岸分治为中国人实施两种制度提供了宝贵的对照,尤其长时间的制度演化更带来深刻的文化思考;尽管如此,这个分治的起点却是很残酷的。

  台湾马场町共党冤魂

  一九五零年,参加过长征的台湾籍共产党员领导的中共台湾省工委被破坏,四百余人被捕,中下层干部多遭枪决,基层党员则处十年以上徒刑。五一年,由陈福星重建的省工委所属悉数瓦解,这一次又有四百余人被捕,马场町又添冤魂。随后十年间,中共不同组织的派遣人员陆续被捕,白色恐的大批枪决正是集中在此一时期。不过,在海峡彼岸,中共的政治清洗同样触目惊心,在“肃反”行动中,上百万原国民党军政干部以及地主仕绅遭到处决,一位原国民党将领后代的大陆友人写信告诉我:“新政权成立后的五一年十月,(父亲)被示众枪决,父亲死后母亲即被关押管制,我的二哥、妹妹在贫困中一个病死,一个饿死,大哥一九五八年划为极右派,强制劳动教养修内昆铁路,至今下落不明。我也于一九五八年十三岁时被劳动教养,五九年十四岁被以父亲同样罪名“反革命”判处七年徒刑。一九七七年“抓纲治国”时又被判处二十年徒刑,后经改判,减刑于八五年释放,在监狱和劳改队前后两次共坐牢十七年……”。

  事实上,这种残酷的政治清洗在共产和非共产世界都同时发生,不过双方随后走的路却有不同。由于土地合理分配,经济稳定成长,人民生活显著改善,红色革命在台湾逐渐失去立足之地,取而代之的是中国宪政民主派的茁壮,无论是大陆来的雷震、傅正、殷海光、或是台湾本地的吴三连、郭国基、郭雨新、黄顺兴、高玉树等人,共同举起了新的民主旗帜;尽管如此,左翼思想仍不断呼唤着青春的热情,直到八十年代初,陈映真的小说仍感动了无数年轻人的心,成为台湾文学的时代之声。

  不过,在同一时期的中国大陆,红色激情却已走到了尽头。一九五八年“大跃进”之后,革命越来越极端,也越来越残酷,马克思主义最早是以反抗压迫的自由主义面貌出现,不过列宁、斯大林、毛泽东暴力实践半世纪后,革命者不但自己被轮番地推上刑场,社会也陷入贫穷、愚昧、专制的深渊中。

  一九八七年蒋经国总统宣布解除戒严,并非只是因应内部民主化压力,更重要的是,世人对共产党的看法改变了。戒严源于台湾与大陆作战的需要,源于阻挡共产主义的渗透,解严自然意味着与大陆打交道观念有了根本的调整,不再恐惧共产主义了。为何如此?因为世界变了!苏联进入戈尔巴乔夫时代,产生了激进民主派叶利钦,中国大陆则由邓小平发起改革开放,离马列主义越来越远,世人都很清楚红色革命已至梦醒时分,解严正是发生在这一刻,同时出现的自然就是开放大陆探亲政策,两者实际上是一体的。

  台慎防大陆人入境

  尽管如此,两岸初步接触,双方难免因长年隔阂而出现戒心。大陆秉持着民族主义以及政治自信欢迎台湾同胞来访,台湾则小心翼翼地面对大陆人入境台湾的问题。一九八九年天安门事件爆发,大陆政局动荡,加上西方势力围堵,大陆政府对台港人士的政治倾向更多关注,不过随后苏联瓦解至一九九二年邓小平南巡后,大陆政府虽然遭受强大的心理冲击,但由于整个世界改变了,改革开放以来争论不休的姓社姓资问题,突然之间显得多余,市场经济成了理所当然的发展方向。无需任何宣布,邓小平所创造的经济特区的模式自然而然地扩张到全中国大陆。此时台湾对大陆则已不是“两制”并存的意义,而是大陆未来发展模式的可能参照,这点从大陆媒体对事物的关注程度可以充份反映出来。九十年代,大陆对台湾的报道多集中在流行小说和音乐上,一九九六年的台海危机则强化对台独的批判。

  二千年,主张台独的民进党上台,尽管也引起一阵军事与外交紧张,但在国际大环境的约束下,台海很快又恢复平静。此时大陆经济持续增长,一方面对处理台海问题的信心增强,另一方面也体认到,具有大陆经验的老一辈国民党人已不再了,今天台湾主要人口都是没有大陆经验的新世代,必须努力连结大陆与台海的历史关系,拉拢台湾人民的感情,以实现和平统一。这种情况使得大陆对台湾的影响增加的同时,台湾对大陆也同样发挥无形的影响。最明显的是,抗战时期国民党正面战场获得更多的肯定,宋美龄开始以正面形象出现,甚至上世纪三十年代国民政府的建设成果也成了研究的课题。除了历史真相逐渐厘清之外,大陆媒体也对台湾的政治与社会发生高度兴趣,包括马英九纪念白色恐怖年代受害者,“二二八”事件的赔偿情况,乃至台湾的选举制度,政治人物的一举一动,这种高度的关注带着社会文化的意涵。无论编辑和读者阅读台湾的报道时都会本能地考虑,如果大陆在这种情况下会是怎么样?简单地说,他们眼睛看的是台湾,脑中想的却是大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经国以解严后的台湾将对大陆发生无形的影响的设想,实际上是实现了,因此台湾民主建设的成败,对未来大陆的发展,无论是进行政治改革的信心,或者处理政治民主化后的转型正义的问题,其借镜力量都将是无可估量的。

□ 《亚洲周刊》二○○七年第二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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