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要忙碌了。在我欢快的鸣唱了一个夏天之后,那些阴险的任务又不声不响的象夏天午后的黑云一样,大团大团的压过来,远远望去,别说是有经验的老人,就连小孩儿也知道,要变天了。
这个天变的,是从老板把我和俄国人叫到办公室开始的。我以前转交给劳模的任务,由于劳模勤奋再勤奋的,把代码又写的谁都看不明白了,大老板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就又换了将领。那几天劳模的面孔黑了好几天,虽然他是黑人,可我们都看出区别来了。劳模还特别和我讨论了这个临阵换将的问题,他气愤的说,“怎么可以这样子,我刚刚接过来啊。” 他的抱怨就像是跳集体舞的时候,刚刚轮到了美女正要搂怀里好好亲热,岂知舞曲一停,美女去下家了,也就手里还有些余温。我只好同情的听他抱怨,心里想:总归都是豆腐,煎豆腐好像比煮豆腐多些油水,也同样没有肉啊,有什么可争的呢。
换过去这个将领就是俄国人。俄国人是数学家,是以前给他们国家搞火箭和美帝国主义冷战的功臣。不过功臣虽然知道火箭怎样造,到底冷战的结果是生活过得更冷了,伏特加也不是老能买着用来取暖。不过他到底是数学的脑子,一合计,走,给谁造火箭不是造火箭呢?
于是他操着浓重的俄国口音,讲着我们都要竖着耳朵才能听懂的英文,怀着把美帝国主义的火箭造的比俄国的更好(也许是更不好的)的决心,飘扬过海的来了。但是,时代变了,美帝国主义也不造火箭了,他万般无奈,沦落为和我一样的程序员。我还仗着是先进门的大老婆,在他请求到我们这里来时,调戏了他一番,比如我一个劲追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放弃造火箭这样的好生涯而要当程序员啊?” 俄国数学家尴尬的笑着,不反抗,默默的忍受了。
他来了以后,很高兴。工作没有劳模那么卖命,因为我有一次找他,看见他正在和远方的亲人通电话,虽然他一个劲儿的关窗口,我到底还是看见了屏幕上,他的围着花头巾的妈妈在冲他微笑。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估计在和他商量鱼子酱的事情。
扯远了。这么说吧,这个项目,经过劳模的大刀阔斧的改造,还有火箭专家的修理,和我当初照料她的时候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假如说,我送出去的时候,还是个秀丽的黄花闺女,这些代码在他们手里转了一圈,已经风尘的不象样子了,劳模给她浓妆了一番,俄国人觉得浓妆不够好看,又加了自己喜欢的假头套,端端的被糟蹋了。
本来,嫁出去的闺女,不看也罢,知道她过得好,有人爱就行了。可我们老板,最近发现我唱歌唱得欢,而且看俄国人背越来越驼,脸也越来越长,让我回去,重新照料这个闺女。他在办公室里这样比划着,先双臂伸开,象小时候大家做广播体操一样,拉得和身高一样长,眼神从左指尖到右指尖,“我们工作有这么多,” 然后,又把两臂缩短,做合掌祈祷的样子,中间稍稍留个缝,“明亮你现在做的活,只有这么多。” 然后他把同样动作又做了一遍,不过反了个,说现在俄国人做的两臂伸直那么多。我再怎样想装英文不好,在这样明显的手势教导下,我也得同意,“是,我去帮俄国人做。”
今天就开始了。先是要把环境这些都设置好,我一边装,一边叹气,怎么会是这样的了呢?要知道是现在这样,我当初死也不把闺女嫁出去的。
俄国人时不时的跑过来,问题太多了。我想象的本来很容易的事情,花了很久,也没弄好。俄国人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别人的机器都工作啊,是很简单的啊,怎么今天到你这里就不行了呢?”
于是我们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用各种包括改文件名字这些手段来欺骗那个有些愚笨的软件,步履艰难的往前移动。他对我机器上的中文输入更感兴趣,一个劲问我到底怎么把方块字输进去的。“太神奇了,都是方块啊。”他这样说的时候,双眼发亮,我隐约能看见他往日造火箭的风采。
我打算以后给他普及拼音,觉得如果他真会了拼音,比我听懂他浓重的俄国英语要容易的多。交换条件是让他告诉我这里哪个饭馆的鱼子酱最好吃,而且他还会花样滑冰,是可以不停的在冰上转圈的那种,我也可以近朱而红一些,至少可以学会在冰上不摔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