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突然有轻微的疼痛,提醒老萨飞机已开始下降。从舷窗可以看到云丝带着湿气掠过,机翼晶亮。
墨绿的是森林,白色的是雪山,熠熠闪亮的是河流和草甸,整个大地袖珍得一目了然,使老萨联想起战争片里作战室的沙盘,脑子莫名其妙地回荡起小时候经常嚷嚷的电影台词:
一连尖刀,二连穿插,三连断后 —-- 目标无名高地。。。。
老萨是单枪匹马,目标是世界有名的高地 --- 香格里拉。
其实世界上并没有一个地方叫香格里拉。它是七十多年前一个名叫谢尔顿的作家在《消失的地平线》里虚构的一个神秘之处,据说在喜马拉雅上的某个与世隔绝的山谷。
老萨眼下的这个叫香格里拉的地方在云南的西北,原名中甸,十年前才改成现在的名字,听说还是经过一场你争我夺,云南、四川、西藏各地都坚持自己的某一块地方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最后中央出面才把事情摆平。
这些对老萨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鼓动老萨的是朋友的一句话:去吧,那个地方有雪山,有草甸,满山遍野杜鹃花。你听听,还不够吗?
这些对老萨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鼓动老萨的是朋友的一句话:去吧,那个地方有雪山,有草甸,满山遍野杜鹃花。你听听,还不够吗?
飞机又穿过几大块云团,一片谷地豁然展现出来。飞机场。老萨的香格里拉就从这里开始了。
忘了是那只脚抢先一步踏上了这所谓的人间天堂。可能是左脚吧,老萨性格行为一贯情绪化,好犯上,用国内单位领导的话说是不太成熟,太激进,所以应该是个左派吧。
迈步有点头重脚轻,大概是海拔的缘故。
朋友的朋友没来机场接机,打电话说正在参访现场,领导正在讲话,不能来了。感情香格里拉也有领导,领导也喜欢讲话。
没出候机大厅,就看到一群穿各种服装,戴各种帽子,面孔都黑红透亮的男人包抄过来。原来是拉客人的出租车司机。有个穿灰色西服的中年汉子,看到老萨,赶着抽了最后的一口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摔,迎上前来,伸手就拿过了老萨的行李箱。
“坐咱的车,真正的越野,安全。”
走就走,到了这块码头,横竖你也是个四六不懂,水深水浅,总得下去不是?从容镇定,不露声色是最重要的。开口问东问西,非但没用,而且更暴露了自己软穴不是?
上车不自觉就去摸安全带,心头一激灵,不对,就装着嫌安全带碍事丢在一旁。硬破头皮,也不能戴这玩意儿,一戴这玩意就说明你是个天外来客了。
司机很健谈,主动回头找话说,老萨一直哼啊嗨的,末了冲司机咳嗽一声:你这车也该保养了。瞧这孙子装的!
不到 10 分钟,到了酒店,司机还挺专业,快步下来给我开门。拿出一张 20 元人民的币递过去,没想还找回两个五块。就 10 块?也就一个美刀多一点,便宜的让人感动。老萨拿出一张递过去:这个买烟抽吧。
司机也不客气,顺手就放进上衣口袋里。
老萨有点得意,看来这哼啊嗨地装佛爷还真能行,起码没让人看出你是个生茬儿,安全正点到达。没想临了这司机老兄的一句话,差点把老萨气死。他竟然字正腔圆地说:
三块肉( thank you ) !!!
这家伙分明早看出了老萨不但是个生茬儿,还一定是个留洋的二鬼子。瞧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在说:别欺负兄弟没收过小费!
朋友的朋友又打电话过来,说更大的领导来了,也要讲话,让我今天就地休整,先在城里转转。看看天也近午,决定先出去溜溜腿儿,随便也打点食儿。
老萨住的酒店据说是三星的标准,在香格里拉也算有名。大堂里的客人看起来不是港澳同胞就是海外侨胞,怪不得刚才那位司机三块肉喂猫吃。后来才知道一般的游客都选择住在老城的藏式客栈,便宜,还能体验当地风土。
老城就在新城的最北段(也许是最南端,老萨当时转了向,不敢肯定,新旧藏式建筑簇拥在一个山坡上,中心的坡顶是一座喇嘛庙,金顶压轴,风幡抖擞。看起来就在眼前,可需要穿过一条条狭窄的街巷才能到达。不知道路没关系,走几步,望一望,金顶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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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照遍了古城每一块缝隙,目光随时都给顶撞回来。高原的五月,只要有阳光,穿衣随便,赤露着不冷,穿两层不热。只是紫外线会在不知不觉中在你的皮肤上留痕迹。
老城的街道两旁,一间接一间的店铺,葬汉两种文字书写着招牌广告,花花绿绿的货物陈列在店前。靠近广场的四面是餐馆和酒吧。有不少写着藏吧,大概是藏族风味的酒吧吧。
街上走动的是一拨又一拨的游客,不少女游客头上脖子上都挂戴了刚刚买的饰物,走两步就摆姿势,让后面跟班的丈夫或者男朋友拍照。这让老萨很烦。手惦着个相机半天没能按下一张,刚要按下去,就肯定有人在镜头里搔首弄姿。老萨只好选择一条僻静的街道,望去像是通向大殿后面去的。老萨的香格里拉总不能是个热热闹闹,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市井吧,怎么也得人少一点,巷子深一点吧,最好还有个喇嘛或者藏族同胞一边走路一边念经什么的。
还算运气,人不多,测了光,刚要拍,突然就听哗啦一阵声响,一个妹妹披金戴银地蹦达出来。原来旁边是个租服装照相部。那妹妹看到老萨的镜头,以为是照她,越发大方起来,左摆右摇的。老萨只好咔嚓了几张。那妹妹竟然还过来说:您是专业摄影吧,发给我好吗?
老萨连说好好好,就走开了。发给?老萨知道你是谁啊。转脸就删了。要是长的漂亮嘛。。。
从后山的土坡爬了好一阵才到了顶上,那真叫居高临下,新城老城尽收眼底。大殿里比较暗,供奉的什么神像没看清楚,看清楚也不认得。里面人不多,可都在三叩九拜,五体投地,占的面积太大,所以要排队才能有机会下脚。老萨自来对各路神明都是敬而远之,所以转头就出了殿。看到一个巨大的转经轮,黄橙橙足有数丈高,大人小孩扶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当时老萨没想别的,就是纳闷这么大的一个轮,几个妇孺就能推着转?究竟是里面有机器转,还是如何,不太清楚,也没敢问。
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来,看着远处同地平线连成一片的云彩发了一阵呆。突然觉得午饭还没有吃。走了几个餐馆,一看黑乎乎的没一个人吃饭就走了。心想还是简单吃点什么就好。在外面的经验之一就是尽量点一些最普通的饭食,经济还安全,相对也比较卫生。比如炒白菜,摊鸡蛋之类,千万别要什么炖排骨啊什么的,不新鲜的可能性太大。
沿街找了半天,也没下决心走进去。最后想起路过的一家山东饺子馆。心想好吃不过饺子,虽然在高原饺子不太容易煮熟,无非嘱咐老板用高压锅多压一会儿,饺子再不卫生,可开水里煮半天,也应该保险。
开饭馆的老板还真是个山东人,五十多岁。服务员兼包饺子、收钱等工作的是个二十多年的女孩子,看关系像是父女或者公公儿媳妇。坐了半天,老板才从里间出来,一边在发黑的白围裙上蹭手一边招呼,随后那个女孩子把一份菜谱递上来。老板问,来什么菜? 我们有海鲜,鱼,还有牦牛肉。老萨心想:吃海鲜有来这里吃的吗?据说这里数亿年前是大海,吃海鲜化石也许还靠点谱。推开菜谱,说 : 就吃饺子吧。
老板说好,随后问了一大串吃什么馅,猪肉,牛肉,韭菜,大葱,三鲜,鸡蛋之类的。老萨心想,这山东山东,烙饼大葱。不吃大葱吃什么?藏区牛肉现成,没怎么见猪,当然是牛肉大葱。
不管什么都是先包。听着不错。可这爷俩兼职太多,包着包着就去下饺子,包着包着又去里间给邻桌的客人拌黄瓜,然后是收钱,蘸着口水数钱,接着又去包我的牛肉大葱。老萨只好心里一遍遍念经:反正要煮,反正要煮。
好不容易饺子上来,直觉得屋内光线一暗,闪进一个人来,近看是个年轻喇嘛。走到面前,手捻佛珠,口诵经文,然后要老萨捐善款。老板从里间喊:又来了,快走,快走。
喇嘛只当没听见,还是咿呀咿呀。老萨给了两快钱,喇嘛才转身出去。
老板出来说: 别给他。天天来。
老萨充好人:这些喇嘛也不容易。
老板说:什么喇嘛,假的。
我靠,这香格里拉的喇嘛也有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山东老板的牛肉大葱是真的 ----- 真的好难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