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家庭主妇—神奇的东方女人 -3


商业上的成功丝毫也没有改变她原有的家庭妇女,相夫教子的本份。依然是自己缝衣做饭,打扫卫生。不管多忙,回家做晚饭是雷打不动的。总是说,姨父就喜欢吃,他能容忍我做生意,我不能把他喜欢的爱好也给剥夺了。变着法儿的换花样,做不同式样的菜肴。还有一件事情也是雷打不动的,那就是每个周末驱车百哩路,送他们的女儿去纽约茱莉娅音乐学院学习小提琴,直到女儿上大学为止。虽然辛苦但也不失为乐趣,在一天慢长的等待中,俩人逛遍了纽约市里各种各样的博物馆,吃遍了大大小小各种口味的餐厅,对当时纽约城里的美味餐馆是如数家珍。

她和她女儿所穿的四季衣服,都是四姨自己做的,包括各种呢料大衣和牛崽裤,用料之好,名牌都要逊色三四分,穿上非常贴身得体。特别是遇到生意上的烦心事时,静静地坐下来一针一线,就能使四姨的心情变得平和,并在剪剪裁裁中得到解决问题的灵感及方法。我婆婆重病的时候,四姨用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做了一件寿衣,把她对妹妹的思念和情意,全都缝了进去。我来美国后,四姨也教我做衣服,带我去最贵的店子看样子,去逛布店,买最好料子的下角料,有时 2 美刀就可以买到一段做裤子的上好料子。我工作后的裤子都是自己做的,还做过七,八条加衬里的毛料裤子,没有人看得出是自己做的,至今我还穿着哩。开士米尔的呢子长短大衣,也做过几件。

喝酒是四姨的嗜好之一,但并不狂饮。是那种怡情的小酌。一般是在晚饭前,用的是那种水晶雕花玲珑剔透的小酒杯,再来点西式开胃菜。边喝边聊。总是对我说,人要学会享受生活,钱赚了是要花的。还抱怨我,不懂生活的情调。因为那时我还不会喝酒,不能陪她一起喝。当我有了儿子以后,四姨待他如己出,每个星期都要我们去她的家。她也总是烤好了香甜的小饼子和其它好吃的等着我们,一边自己喝酒,一边往我儿子嘴里放点酒里的小冰块。那时四姨已经是重病在身了,她多么希望还能与我们一起去逛商店,不只一次的说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拉着我儿子的手,去给他买糖和散步。那时我正在学业和挣钱中挣扎,总觉得孩子在身边是个累赘,萌发了把他送回国的念想。是四姨以她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养孩子就是要每天与他相处,看着他长大这是乐趣而不是负担。如果你把他送走了,回来的时侯就有可能不是你想要的了。至今我都感谢四姨对我的忠告,使我能与儿子一起长大。

儿子的英文名字 Daniel ,是四姨父起的,在犹太人的圣经里, Daniel 是大法官的意思。中文名字“若愚”是四姨起的,希望他有大智慧,不耍小聪明。我很庆幸若愚能在这样温馨的家庭生活中,度过了他的早期童年生活。四姨一家对若愚的爱,弥补了我们自己的父母不在身边的遗憾。若愚对他们的感情至今还影响着他。虽然四姨在若愚五岁的时候就走了,但四姨父及其一家仍与我们保持着联系。有时我们不能接孩子下学,是他担负起老一辈人的责任,同时他又是若愚钢琴的启蒙老师。在申请大学的作文中,有一篇就是描述四姨父对他人生的影响。


四姨虽然没有坚持到底地(中途退出)参与中国近代革命的洪流,但她对故乡的热爱绝不在那些加入者们之下;她虽然是个家庭主妇,但她的思想境界和所作所为也不输给他们;不仅如此,她在管家,女红,做菜以及投资上的成就,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可与之相比。这里还有一段趣事,当年石油危机末尾的时侯,四姨的小姑子投进了 7 位数字的钱财,买进了已经涨到最高点的石油股票,当石油又回跌后,手里的股票几乎全军覆灭,而四姨替她买的小投资的房产却翻了几翻。所以华尔街的人最喜欢赚这些医生,律师的钱。而四姨夫,除了专业和爱好文学外,水,电,煤气,车辆的修理和园艺,以至家具的制作,样样精通,是四姨做房地产免费的万能维修工。他们丰姿多彩的生活和意境让我耳目一新,原来生活中到处都充满了乐趣和意义!我由羡慕到模仿,从厌烦家事到喜爱,凡事亲历亲为,久而为之,也就乐在其中了。


想一想我这一生也是幸运的,能遇到这么多好的长辈,特别是来美国后与四姨多年的相处,那真是比与自己母亲相处的时间都长,影响都深。四姨晚年时候,得的是多发性骨髓瘤,说来也很奇怪,我的婆婆也得的是此病。姐妹俩,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不同的生活和饮食环境,没有家族史,却得的是同一种病,先后而已。据说此病是癌症中最疼的一种,混身上下,每一寸的骨头都在痛。由于骨髓酥松,还曾造成四姨下半身的瘫痪,动过两次大手术,就是在脊柱中放进一个钢管支撑着已经酥松的脊椎骨。使病人能够有一些基本的生活自理。


四姨患病的三年期间,我亲眼见到癌症给人类带来的痛苦,更钦佩所有与癌症做掙斗的患者。也第一次体会到病人在最后阶段的种种心理及困苦。有着丰富阅历和教养的四姨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期,也要维持着人的尊严与自由。 她深深地明白失去独立意志和自理生活能力是多么的痛苦和屈辱。 在最后的日子里,主动要求医生不要再给她做任何治疗,除了止痛针,拔掉所有的管子,静静地等待死神的招唤 …… 。那几天,我守候在旁,生平第一次看到自己所爱的亲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去。这种对死亡將要来临时的从容态度,对我同样也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和感动,也深深地影响着我的后半生。 乃至在我父亲的生命最后时刻,替父亲选择了同样不再做任何治疗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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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不孕?有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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