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故事 ---- 圣路易斯拱门下的哭泣
---by Memo4Me
这个朋友是读研究生时候交下的。那时候我在空窗期，并且处在丑“老”鸭阶段，不懂风情，酒吧都没去过。她在国内的外企已经事业小成，所有雅匹的东西都玩儿过，到美国来深造。第一次去酒吧是她带我去的，我甚至不知道要穿女人味一点的小礼服(dress), 还是她翻箱倒柜找了一件给我。我是不善饮的人，喝一口全身发红，喝两口头晕眼花，在醉眼朦胧中，接过她递来的一支纤细的Virginia Slim, 燃上吸了一口竟马上领会了吸烟的妙处，可见我作“坏女人”是还有天分的，被她这个“坏女人” 引导出来了（她最恨我说她带坏了我）。
朋友是那种风姿绰约的女人，秋水般的大眼睛，身材高挑，长发飘飘，是即使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都能在人群中很显眼的人物。她不化妆只涂鲜艳的口红，却能给人惊艳的印象。她的性格敢爱敢恨，对事业和生活都是“无激情，毋宁死”的态度。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格，让我形容她，我总是摆脱不了一个词，那就是 --- 华彩。 就是这样一个可人儿当时却被一段情折磨得万劫不复，奄奄一息。
对象是她在中国公司工作时的公司上层主管，一个颇有魅力的美国男人。他们的感情也象一段璨若烟花的华彩。
朋友很有事业心，对那一行又有灵气，短短几年被提升为公司的中层主管。是同事和老板的宠儿。这个男人的才华和加上那种成功男人的气质一定很吸引人，他们是惺惺相惜，电光火石。他们的公司禁止同事之间谈恋爱，一旦发生一方就要离开公司。这个男人追求的方式很新颖。他常常用有自己名字的专用便签写浪漫传情的小纸条，夹在批阅后的文件里给这个女孩儿。朋友后来和他开始谈恋爱后，他们的关系还是地下的，下班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不同的时间离开，然后来到他们共同的爱巢---很神秘刺激耶。
有一次他们两个一起出差到香港，正是香港的一个节日（我忘了她说的是哪个了）。晚宴结束后, 他把她领到露台上看夜景，悄悄从身后拿出一条蒂凡尼的项链，替她系在颈间。花样是XOXO，象征着拥抱和亲吻hug & kiss & hug & kiss）. (恕我孤陋寡闻啊，我当时还是从她的故事里头一次知道这个说法)。夜空里烟花绽放，她依偎在爱恋的男人怀中，醉了。
他们的关系是认真的。他主动要求去见她的家人，以未来“洋”女婿的身分得到了老老少少三姑六姨的一致好评。他带她去美国他的家，见他的父母，参加他的亲戚的婚礼。她第一次来美国就是他带她来的。住在他位于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郊的家，早晨被窗外啾啾的鸟鸣声唤醒，一切那么新鲜，光明。他陪她游览圣路易斯的地标式建筑, 大拱门。乘电梯到最顶端, 她凑在玻璃窗边，欣喜地俯看下面的城市，他轻吻着她的耳朵悄声发誓要爱她永远。她拥有青春，事业（还有高薪），和一个爱她的成功的男人，在出国旅行对大多数国人还可望不可及的时代，能来到美国度假，你能想象当时的心情, 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们计划到了结婚. 他们第二次到美国度假的时候, 女孩儿甚至把自己的几大箱子衣服用品带到美国他的家, 她完全相信他们将要有一个共同的家.
这次回去后不久, 有一天, 男人的哭声把她从梦中惊醒.
===上回写到这儿===
他说自己被诊断出来长了肿瘤, 可能是恶性的, 需要回国治疗. 我的朋友心疼死了, 当即说, 我也辞了职陪你过去治病. 他说我怎么能拖累你呢. 朋友说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管发生什么事. 他稍稍平静下来, 说自己先回国治治看. 后来他经常在深夜长吁短叹, 甚至痛哭失声. 过了一段时间, 把工作辞了, 回国治病.
女孩儿这边, 盼星星盼月亮, 等待他的消息,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他团聚. 他那边开始一段时间音信全无, 后来又对她说你忘了我吧. 女孩儿怎么肯接受, 一定要飞到美国问个明白. 她去了, 他从飞机场把她接到宾馆, 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递给她两天后的返程机票说你回去吧, 忘了我. 女孩儿百般恳求, 只求一个答案, 为什么? 他只是说不能给女孩儿幸福. 在宾馆象死人一样躺了两天后, 伤心, 困惑, 疲惫, 简直要发疯了, 你能想象女孩儿回程的十几个小时是怎么过的.
回去后半年, 女孩儿发疯了似的工作, 考托福GRE, 申请学校, 最后来到了我们这所学校. 我俩算是专业比较接近, 共同修一门课时候认识的. 聊起专业, 我问她为什么选择留学, 她说要给自己事业一个更高的平台. 聊深了, 她跟我倾诉了她的经历, 才说, 她就是堵了一口气, 非要靠自己的力量到美国来, 到他的国家来, 干出个样子 ---- 还是为情所累呀!
得知女孩儿要来美国, 这个男人特意飞到我们这个小城, 为女孩儿接机. 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帮她找房子, 安顿好. 甚至为她买了一个打印机, 和boom box听音乐. 两人自然又温柔缱绻, 仿佛重拾旧情.
男人飞走了以后, 又断了音信, 女孩儿的情绪简直如在地狱里一般. 过了些日子, 有一天女孩儿告诉我男人要来看他, 她约我陪她一起去我们小镇的机场去接他. 我说咱俩有没有车, 何必不让他直接找到你的宿舍呢? 她说我想让他一出机场就看到我. 她的脸色绯红, 能看出来她特别激动. 在美国的人都知道, 住在小镇没有自己的车不方便极了. 我们当时到美国不多久, 还没有买车. 费劲周折, 乘着大巴到了机场. 等了足足一下午 ----- 你能想象么? 男人失约了. 我们开始担心飞机失事, 第二天男人给她打电话说他不来了.
有句话说得好, 爱一个人, 你就没有了尊严. 就是因为那刻骨的爱, 一次次的呼来唤去, 一次次的折磨和羞辱, 女孩儿都任凭他! 她控制不了自己. 看过徐静蕾导演的 么? 那里面的男人甚至记不得这个曾经始乱终弃的女人, 当他再次求欢时, 女人当即离开自己的男朋友跟他走, 她心里说 “即使我躺在坟墓里, 只要他召唤我, 我也会站起来跟着他走”. 没有经历的人可能诧异, 可能觉不出这句话的含义和分量, 我听到这句话时, 呆住了 ---- 太准确了!!
又过了些日子, 可以想象这中间又有很多的希望和失望的跌宕, 最后那男人让女孩儿去圣路易斯把自己的东西取回来. 她临走前, 我嘱咐她, 一定要坚强, 不要哀求, 不要失态. 她去了, 拎着两大箱子的伤心回来了. 她说男人把她的东西拎到酒店, 有一次没有让她进家门.
这年冬天, 我和朋友一起去圣路易斯开会, 我从没去过这个城市, 她开头兴致很高的说要给我当导游, 好好玩玩儿. 我们开车四处转了转. 大拱门是非去不可的景点. 我们下了车, 她的神色就开始不对. 到了拱门脚下, 她开始泪流成河. 在寒风中, 她哭着说, 我以为我忘记了这一切, 但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 … … 我扶着她, 她浑身几乎瘫软, 哭得几欲昏厥.
这个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 我有很多问题, 但是我没有答案. 不结束又能怎么样呢?
多年后, 我们一起在大西洋城的海边散步. 有个帅哥跟我们套近乎, 从路边小摊上买了两个小项链非要送给我们. 我们推不过就接着了. 无意中翻转搭扣上的小铁牌, 那上面很小的字刻着的品牌名Rob Rose竟是那个美国男人连名带姓的名字! 多么巧合, 亦或是诡异.
后来, 她有了一个男朋友, 这个人非常非常爱她. 她有一次给我发来她和这个男朋友去圣路易斯玩儿的照片. 照片的角度很好, 仰拍的, 背景是湛蓝的天空, 拱门的优美弧线在阳光下是银色的, 她幸福地闭着眼睛, 双臂伸展, 象展翅欲飞. 我想她带着现在的男朋友特意去圣路易斯, 去这个拱门, 是有用意的. 看到这样照片, 我知道, 她解脱了.
后记: 朋友后来和这个男朋友结婚了, 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先生把她视作稀世珍宝一般地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