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人物素描:八大胡同闹民主


1948年春天,南京召开了行宪国民大会,由国民大会代表选举中华民国总统和副总统,这是继1923年在北京的国会选举曹锟任大总统之后,相隔25年中国再次选举总统。南京国民大会从3月底到5月初,整整开了一个月。这时候北京闲人们吃饱撑的,也搞了一场选举,那就是严小实《花国报》主办的北平花国总统大选。

严小实是著名满旗闲人严十的儿子,他母亲是民国初年八大胡同的名妓过儿姑娘。对于京城花国的生活,严小实是熟悉的,也是热爱的。1937年抗战爆发前,他被严十爷送到美国去留学,混了八年,什么文凭也没有拿到。1945年抗战胜利之后,严小实回到中国。

他那奄奄一息的老爹严十问他,你拿到博士了?
严小实摇头说,美国真没有什么好学的,我懒得拿。
严十颤巍巍地伸出大拇指,气喘吁吁地说,行,您真是我的儿子。
说完,严老爷子结束了自己伟大光荣的一生。

严小实把老爹的乱七八糟遗产统统变卖,然后集中财力办了一个《花国报》,专门刊登美女照片,报道八卦新闻,迅速在北平走红,销量第一。然后他又增加版面,扩大广告空间,同时降低报纸零售价格,提高给各级代理商和零售商的回扣,促进销售量增长,又拉动广告收入。巨大的广告收入,不仅弥补了降价让利的损失,反而给《花国报》带来巨大的利润。严小实不满足,想起来自己在纽约赌股票的经历,于是将《花国报》股份化,欢迎京城阔佬加入投资,并托人在上海筹备股票上市。

1948年,一方面国民党共产党真刀真枪地打起了内战,另一方面国民党按照孙中山设计的改造中国时间表,按时举行国民代表大选,至少表面上做宪政民主的文章。严小实对政治不太关心,对国民党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他在美国八年,耳濡目染,也听说过不少共产党的坏话,所以他对共产党的宣传也将信将疑。虽然严小实在国民党共产党两方面都有朋友,但是他都没有耐心深入交往,他把他的耐心和时间,都奉献给八大胡同的美女们了。所以当南京搞总统选举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他的花国,于是也跟风起哄架秧子,在花国闹起了民主。

参加花国总统竞选的主要是八大胡同和法国饭店一带的妓女,还有几个勇敢的女学生,也放下知识分子臭架子,加入到竞选者当中来。竞选分初选、复选、决选三个阶段。初选在各基层娱乐单位举行,复选各区某单位举行,决选在西单哈尔飞大戏院举行,最后选出花国总统一名,副总统两名。

严小实的花国总统竞选活动,深受占北京人口多数的庸俗市民喜欢,获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但是也遭到了来自左右两个方面的强烈反对。右派国民党人认为花国总统选举是讽刺国民党推动的国民大会,曾下令勒令停止。严小实说他是仿照美国总统大选搞的娱乐活动,并请讼棍胡小泡为他维权。胡小泡依据民国法律,铁嘴钢牙,硬是将活动给维护下来了。

左派民主人士,例如亦文教授,则认为花国总统选举是粉饰太平,给国民党帮闲,低级庸俗。左派没有查禁活动的权力,但是左派有自己的报纸,于是亦教授还在左派报纸《宪源报》上发表文章,攻击谩骂讽刺挖苦的严小实的花国总统选举,咒骂严小实是苍蝇、屁眼儿等等。

其实亦教授谩骂严小实是骂错了。事实上,严小实用他的花国总统选举把美式民主搞臭了。后来在北平,谁一提美式民主,人们都会想起《花国报》搞的妓女大选,令一切正派人唾弃。所以严小实对于揭露美式民主实质的贡献是巨大的。但是亦教授仍然不认可,加上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亦教授认定严小实是人民的敌人。

那是在1948年秋天,严小实的《花国报》转载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呼吁和平》,大意是呼吁国共两党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不要开枪开炮。亦教授认为手里有枪有炮不打自己的江山,那是傻瓜。严小实这时候赞同呼吁和平,就是反对人民推翻国民党,实则是人民的敌人。

1949年解放军进城,取缔了乱七八糟的报纸,《花国报》和《宪源报》也在其中。严小实后来被分配到菜市口新华书店当仓库保管员。不过亦教授受到了重用,被任命为他那个大学的副校长。然而好景不长,1957年反右,亦教授落难,而严小实则侥幸躲过了这一劫。一天两人在街上相见,亦文教授对严小实说,还是你聪明,对民主理解的透。严小实笑嘻嘻地说,别想那么多了,吃吃喝喝,男男女女就行了。[2007-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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