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点事-30年前激情岁月 |
2007-07-02 10:29:17 |
闻一阳 |
一九六六年停课闹革命时我是初中二年级,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初中老三届。由于我的学习成绩在我们中学二年级十二个班里是最好的,大姐一直鼓励我考 其实我家的阶级成份是下中农,父亲在文革中被诬蔑为特务,此时虽然没有被彻底平反,但是已经被"解放",然而另一个候选人则是有后台的人物,鬼才知道我是否仅仅的当了一次陪绑。 报名难 一九七七年十月的一天,大喇叭里广播恢复高考的通知,我树起两耳听着,惟恐漏掉一个字。当听到考生没有年龄限制时,激动地蹦了起来。 当时我已经26岁了,虽然自从打倒四人帮时就有人开始做高考准备,但是我无动于衷,盛传考生年龄会限制在25岁,所以我一直勤勤恳恳地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敢有非分之想。 我的高考报名是上了矿党委会的,全矿只有我获此殊荣。原因是我搞的革新成果是当年市里响当当的头把交椅,矿上开劳模会时,我是主席台前排就坐地有。党委书记在会上扔下了一句话: 让他考吧,考考就死心了。 现在回想起来此话有几层意思:首先,我初中没有毕业,更没念过高中,文化水平不够,怎能考上大学;其次,当时四人帮虽倒,然极左之风仍行,即使侥幸分数够了,由于我父亲尚未明朗的政治问题,也不可能被录取。其实书记当时对我还是蛮器重的,所以对我是限之无理,放之可惜。 无教材 当年教材奇缺,书店里根本没的卖。许多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教材,却到处碰壁。我姐姐是一九六三年的高中毕业生,所以我信心百倍地兴冲冲跑回家中,满以为会拿到姐姐的课本,没想到家里却一本都没有,接着又跑到姐姐家一问,才知道文革中父亲被停发工资,家中许多东西,包括书籍都被变卖糊口了,只不过我从下乡开始的十来年一直不在家,所以不知道。 这下子弄了个透心凉。怎么办?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于是我找来了一九七二年版的中学数学课本,那年的教材质尚可,由于邓小平的 实力 兴奋之余,我仔细分析了我的实力。我自有我的长处:爱好广泛,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文学历史,只要有机会就凭兴趣猛钻进去浏览一番,我父亲有一本简明科技词典,都被我翻烂了,还赶时髦自学过于光远的政治经济学,熟读过聊斋,东周列国志,当过非在编秀才,所以语文政治不在话下。当时我已经是一个走白专道路的优秀电工了("白专"者,贬义也,是某位领导恩赐于我的,优秀是我自封并且被广大革命群众认可的),所以物理中的电学也是我的囊中之物。但是我压根没有学过化学,几何,三角,光学...以及所有的高中课程,离高考只有2个月了,此前我又没有系统地自学过文化课,能行吗?? 我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77年这个没有冬天的日子里,经常象电影里的革命青年一样,一起议论时世,曾经被描写著名数学家陈景润的报告文学感动得热泪盈眶,每个人都是豪气冲天。国家要实现四个现代化,需要人才,舍我者其谁! 两军相逢勇者胜,冲! 初战告败 两个月的"半工半读",把数学物理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累得脸都灰了。由于一没时间,二没课本,化学只好放弃。七七年冬季,我怀着兴奋的心情走进已经关闭了11年的考场。 第一天考的是政治和理化(那年物理化学一张卷),物理部分全答对了。考试结束时,监考老师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考得好,如果这个考场能考上一个的话,那就是你!" 这句话要了我的命! 当天晚上兴奋不已,夜不能寐,一直到了凌晨3点多才碾转入睡。第二天上午考数学,昏昏沉沉地走进了考场,答到第三题时,大脑突然不转了,死住了!面对着卷面上的字符,1就是一根棍而已,而0则是个圈,一阵急火攻心,竟然YJ了!(本人空前绝后的一次),我趴在桌上稳定情绪,监考老师见状过来拍拍我,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抬起头来摇了摇头,继续努力答题,可是脑袋里是一片糨糊,到交卷时竟然一字未落。 出了考场,冷风一吹,大脑一激灵,整个考卷跃然浮现在脑海里,所有的题我都会作!天哪,老天爷如此捉弄于我! 意外 回到矿上,等待我的却是处分。 在我参加考试期间,我们矿井的供电变压器烧了,作为电工界的"第一领导人",我当然是难逃其责。本来那年底全国第一次普调工资,我虽然不在范围内,却因为有突出贡献,准备给我破格提工资的,这一来到好,不涨反降,要给我降薪3个月的处分。 过了一个星期,又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免去处分,照样涨工资。 哇噻!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原来矿上要在我们井口安装2.5米半自动卷扬机,原计划一年完成,上边指令必须要提前半年投产,这一下又要我这个绰号"杨自动"的拼命三郎冲锋陷阵了,岂能临阵斩大将。 找我谈话的是主管机电副矿长,要我负责工程的电气安装,并且在6月底以前投产,矿上保证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我当即表态保证完成任务,只提出了一个条件:知道这次录取是没戏了,希望完成任务后放我一马,再参加当年(七八年)高考。 这次没有上党委会讨论,副矿长当时就满口答应。能够按时完成任务就是奇迹了,根本没有时间复习,量我考了也白考。 重整旗鼓 虽然数学失常,化学零蛋,77年我还是考进了录取分数线。最终也没有弄清楚落榜的真正原因:是政审刷下来的,还是第一志愿报高了。虽然没走成,不过我却信心大增:仅凭物理,语文,政治三科的成绩就闯进了分数线,有机会还可以卷土重来。 我的事在矿上传的沸沸扬扬,议论纷纷,说我不自量力者有之,劝我见好就收者有之。父母,朋友,工友,甚至原来一直支持我的姐姐,都持反对态度,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78年的高考将会更难,我在矿山已经是青年标杆,前途光明,再折腾下去,没准弄个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78年高考是我最后一次圆大学梦的机会了,年龄限制不可能总放宽,破釜沉舟,豁出去了,人生难得拼一回! 我必须争取到2个月以上的学习时间。于是我带领我的一班弟兄,玩命地干,4月30号,一举试车成功。矿长兑现了诺言,允许我脱产复习,条件是住在矿上,有事随叫随到,保证新设备正常运转。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终于争得了2个月的宝贵复习时间。 我与当地中学的应届毕业生一起参加了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处于中游。按照常规学习已经来不及了。必须出奇制胜。 最成功的是化学,深厚的科普功底帮了我的大忙,向伟大的俄国科学家门捷列夫同志学习,先把元素周期表编成口诀背下来,再分析研究其规律性,贯穿应用到整个化学。没过一个月,就由请教他人升格为指导他人,实战中由77年的0分,窜升到78年的89分。 七彩光环 虽然时间短缺,还是强迫自己在考试前三天给自己放假,调整临战状态,于是去爬山,遇到了一件前所未闻的奇事,共赏之: 那天早晨大雾,除了几座较高的山头,好象整个宇宙都笼罩在茫茫雾海之中,而雾海之上却是晴空万里。快到山顶,正在走出大雾时,偶然低头一看,我惊呆了,只见我的身影头部罩着七彩光环!就好象传说中的佛祖现身,菩萨显灵,活生生的展现在我的影子上。要知道本人祖宗三代都不信鬼神,本人更是无神论者。继续往上走,当彻底走出雾区时,光环消失了,回头再彻底走进浓雾,也没有光环,只在交界处才有。脱下上衣把头蒙住,光环不见了。 明白了,这是罕见的自然光学现象,也就是传说中的峨眉宝光,飞来给本人加冕。 好心情由然而生,几个月来的疲劳,紧张烟消云散,预感到此次必然马到成功。 再战而胜 再次走进考场,整个是超常发挥,只有英语是装模作样地答了一回:在中学里学的是俄语,英语是当时北外著名英语教授陈琳的门徒而已---在收音机里听了2个月广播英语讲座第一册,不过没关系,这次英语只作参考,不记入总分。 我是在井下变电所干活的时候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市里发了红榜,我的总分全市排名第八,成功了! 考取了我所热爱的自动化专业,时隔十二年,又一次走进了校门,与许多比我小十多岁的同学一起上学堂。毕业后第一批晋升了高级工程师,05年又获得了全国首届自动化系统工程师认证(ASEA),虽然已经奔六,依然在外企搞自动化工作。 回首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如今望着满大街的高考补习班,漫山遍野的考试教材,铺天盖地的招生广告,熙熙攘攘的考生,感慨万分,真是:激情不知何处去,考卷依旧笑春风。 我只有两句话献给大家:机遇不可失,轻易莫言败。 中青在线专稿(J-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