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网友吵起有关修车和DEALER的话题,使我想起了一个朋友:丹尼.
我在美国上学时,因为与丹尼的姓拼写上最接近,在学生名单上紧挨着,所以就被分到一组成为PARTNER,课堂讨论和临床实习时总在一起.丹尼是那种特典型的美国中西部出来的老实男孩子,比起班里众多帅弟,实在不起眼:个头有五呎八九,金发碧眼,但上唇留着一撮小胡子,头发四六分开,使我想起早年苏联电影里特务的扮相.他声音却是有特色,宏亮得象冲锋号.谁在图书馆看书,丹尼从楼下过只要出点声,我们班同学总是一耳朵就知道是他!从外表来看,他真是没什么魅力的,但我班最活泼漂亮那个小妞,总爱跟他那儿粘糊在一起.他们在同一个学校上的本科,但鲜花牛粪也已各插在了不同的地方了.
丹尼家庭出身贫寒,六个兄弟姐妹,父亲是军人,母亲料理家务.丹尼高中毕业后,在福特DEALER修了十年的车,在这十年里,他念完了大学课程.念博士时,都已经是扔二十奔三十去了.我俩都是班里少数已经结了婚的人,所以倒也说的来.开始时互相之间非常礼貌客气,熟了之后,便我长你短地互相开玩笑起哄.
那时我开的是辆道奇,新车买了才一年多,有个星期一凌晨在探亲通勤的回程路上不明不白突然熄火,我当时愣在路边,想起克来思勒前总裁里埃.寇克曾在电视里"TAKE CHRYSLER CHALLENGE''的夸口广告,便在心里默默地把他很多辈的祖先都用不文明的语言恨恨地捋了一遍.拖车修车花了二三百大洋,你说这车坏的也绝,居然都不在WARRANTY保修范围之内.花钱费事是小,耽误了我整整一天的上课实习.那时真是掐着分秒算时间,上学期间从没敢病过一天,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不起呀!
知道了丹尼会修车,车有毛病的同学们都找他修,一来方便,二来对他的品行技术也很信任.我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空就缠着他问我那车如何如何.具体到这么个程度:他就能拿好几张纸,把车的电路油管传送带气缸都画得清清楚楚,发动机运行过程他还用卡通图示!他修车每小时CHARGE$12的LABOUR FEE,换零部件的钱车主自己出,大家都觉公道.他换油的价格是$25,我说:"满大街修车店的换油的广告都是九块九毛九,你无照练摊,敢要二十五大洋?''他说:"我不仅仅换油,还有一套辅助SERVICE,按说换油时都该做的.那些修车店$9.99不是为了给你换油,是要检查出毛病来要你修.''我心说我倒要看看你这油怎么个换法!周末就把车开他家去了.他住在一个TRAILER PARK里的木板房里,门口一棵大树装着滑轮是他挂车的起落架,一棚子的修车工具在壁橱里摆得井然有续.院里七八辆不同年代不同牌子的车据说五辆是他自己家的.居然还有辆50年代的挂棚小卡车,我问他这出土文物还能动吗,他让我上车拉我转一圈,骄傲地说:"告诉你吧!这车虽糙点,但象马一样结实,现在的车都太纤巧了''.地确,那车颠是颠,但觉得特有劲儿.然后,我开始跟她太太闲聊,他就给车换油,掀车盖钻车底又把轮子前后掉了个,真是花了俩小时.然后告诉我开车注意什么.后来,我把老哈的车也开过去让给换一个传送带,他告诉我另一个带也应换了.我问:如果不换能顶多久?他说,这我可不能保证,也可能明天,也可能好几个月,要是我自己的车我就现在换.我最怕车死半路误事,自然听他的了.我说"你修车修得好好,上什么劲儿的学呀!在修车铺,一小时的LABOUR FEE就CHARGE$65.''他说:"可DEALER一年就给我$30,000.''我问:"为什么DEALER的价格要比街上的修车店贵好多呢?''他说:"DEALER一般都要有REPUTATION,雇的工人技术也比较好.要是乱修车对车牌和厂家名声都不好.''我又问"可那么多修车店在那儿打价格战,DEALER能竞争得过吗?''他说;"是啊!所以我才来读博士来啦!''
丹尼大学主修机械工程,但入学考试分数很高,心灵手巧,动手能力极强,而且,做事非常有条理,一丝不乱.在学校时,他总要琢磨对现有的器械做些改造,使它们用得更得心顺手,还更具想象力.有一次,他教我用实习室仪器抛光指甲,真是又快又好.我叹口气:"老兄,我知道你能干,是不是也给别人留条活路呢?你一个博士,修修车就罢了!你还把指甲店的生意给抢了.''
毕业典礼上,同学们排着队,一个个地接受毕业证书和院长亲手给博士袍挂上的屁帘.念到丹尼的名子时,台下好几大排人掌声雷动,亲友们为家庭里出的第一位医生欢呼.他姐姐在人群中冒出一句响彻全场的大喊:"丹尼!你以后还会帮我修车吗?''
现在,丹尼在远离城市的田园乡野行医,听说他住在树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