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谷雨立夏间》250 奔赴

～～即将出门旅行，五月份回来连载！～～

广东高官的经纪人接触叶叔旗下的公司，意图找到转移资产到海外的安全渠道。为了保险起见，高官的经纪人提出高官太太亲自来香港，会一会叶叔的得力干将阿昌。叶叔方面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是高官太太一拖再拖，又经常临时取消见面，所以一直未能和阿昌会谈。直到五月份，阿昌又一次接到了通知：希望会面，地点还是在朋友的游船上。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沈无寒和金浙在阿昌传递的情报引导下，逐渐摸清了叶叔在香港的码头、货仓，以及和当地黑帮、白道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大量的情报通过网络，源源不绝地传送到了美国行动总部，受到了行动指挥官Marlin的高度赞赏。只是阿昌提到的一个秘密加工厂——-目前尚未确定是毒品还是其他违禁品的加工包装地点——始终是个未破之谜。

周六上午十点是阿昌上船的时间，今天沈无寒和金浙要将他需要的设备放在指定地点。考虑到阿昌一定会接受严格的检查，监听设备基本不可能带进去，何况无线监听在海上进行更是困难重重。他们要让阿昌带进去的，是一个追踪器，希望可以掌控这个高官太太在香港接触的人员。

对于这种新客户和大宗生意，叶叔总是十分谨慎，希望“知己知彼”，对于客户的情况要亲自摸清楚，而不是仅仅依赖中间人的介绍。行走江湖，没有任何的预防措施是多余的。不然，如果是个套儿，就麻烦了。叶叔他们一直忌惮江湖对手无所不用其极的竞争方式。他们在哥伦比亚日渐式微，被逼战略转移到墨西哥和东南亚，一定要步步为营。

因此，叶叔也希望阿昌带进去一个追踪器。只不过，叶叔他们提供的追踪器没有沈无寒他们提供的那么先进，体积也略大。代号“鳄鱼”的阿昌为难，在网络上请求指示。

金浙盘腿坐在沙发上，卷发被她梳到脑后扎了一个紧紧的小揪揪，她的剑眉杏眼里透出来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沈无寒偷看了几眼，发现那是烦躁里面加上一点点鄙视。

沈无寒心里想：也难怪，鳄鱼能力有限，金浙这种聪明人最不喜欢队友跟不上节奏了。

“大佬，你话如何处理？”沈无寒打破了沉默。

金浙眨眨眼睛，有点气鼓鼓地说：“把叶叔的那个直接扔了。”

沈无寒偷笑，这可不像金浙啊。她这么说，怎么有点撒娇的意味呢？

“你说话啊？”金浙瞪着沈无寒。“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啦？”

沈无寒这次咧开嘴笑了，这是领导侧面表扬吗？

他嘿嘿两下，说：“我也同意，扔了。免得被搜出来更麻烦。”

“不过……”沈无寒沉吟片刻，道：“叶叔他们会追踪的。发现鳄鱼扔掉追踪器，轻则是被认定胆小怕事能力有限；重则就是身份受到怀疑。”

“你也知道啊。”金浙叹了口气。“唉，咱们的情报系统在北边形同虚设。不给力啊。不然不必跟踪这么一个女人的。”

“扔也有扔的技术。”沈无寒悠悠地说。

金浙歪了歪头，说：“你是说……扔的地点？”

“对。扔在游船附近的海里。然后就说当时发现搜身太严格，怕发现，扔了。”

金浙点了点头说：“有道理。希望咱们的没问题。”

“咱们这个体积小，鳄鱼应该能把握。别担心了。”沈无寒看看天色，说：“天都黑了，请示领导，可以开饭吗？饿。猪队友也是需要投喂的啊。”

金浙抿住笑，说：“走吧，我请客。想吃什么？”

“牛扒。”沈无寒很快改了主意：“要不自助餐？半岛的Gaddi’s？Riz的也行，102层喔，我还没去过呢。”

金浙站起身，平静地说：“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吃，吃。出门走三条街口，大排档的炒田螺很不错，外加一个煲仔饭，还有避风塘蟹…… ”

金浙抓起提包往门口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可不等，快点！”

沈无寒从椅子上跳起来，穿着他的人字拖快步跟了上去。

“换鞋啊！”金浙叫起来。

“天，你这样子和我姐真是一模一样！”沈无寒忍不住惊叹，快速换上跑鞋紧跟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街上，金浙立刻专业地走在沈无寒地身边，摆出一副有说有笑的亲昵感，问：“最近你在电脑上搞什么？一看就不是工作。不可以偷偷去暗网，你可是签过协议的。”

沈无寒也笑得甜蜜，说：“不会。我在学习区块链相关知识。”

“区块链？”

“对。好多骇客用它转移骇来的资金，犯罪分子洗钱都可以从这种不太成熟的去中心化网络金融系统走。2009年才出来，日本人发明的。不过我看很快会遍及全球各个角落。到时候就是执法机构和犯罪分子在网络技术上的博弈了。”沈无寒在路口拉住了金浙的手，仿佛是男朋友牵着女朋友过马路。

金浙的注意力全都在区块链上面。她好奇地问：“真的很难追查到资金源头吗？”

“嗯。比较困难。不过，还是可以通过骇客行动抓住蛛丝马迹的。”沈无寒抬头看看大排档里的招牌，对金浙说：“就这家吧，味道超好，锅气也足。”

两人坐定，老板娘上前笑道：“今日优惠，情侣套餐两菜一汤打八折，送白饭。”

沈无寒立刻点头：“好啊。”

老板娘递上餐牌，转身走了。沈无寒拿着油腻腻的餐牌说：“我以前和家姐出来食饭，经常吃情侣套餐呢。”

金浙扬了扬眉毛，问：“你们家条件很不错啊，还总是吃大排档？”

“当然。”沈无寒笑：“精华都在大排档。烟火气是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没有的。”

“老板娘，点菜。爆炒田螺，不要辣。”沈无寒瞥了一眼金浙，知道她不吃辣。“避风塘蟹，老火例汤。白饭，送的对吧？”

没得老板娘回话，金浙加了一句：“白饭不要，换成煲仔饭，烧鸭的。”

沈无寒心里美了起来，不过，很快更正道：“烧鹅。”

“好！不过，煲仔饭要加钱的喔。”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问：“细份？大份？”

“可以啊。我女朋友人苗条，食的却多，要大份的。”沈无寒鬼笑地回答。

老板娘笑了：“好好。女友这么靓，当然要宠。”

金浙笑着摇头，见老板娘走开，马上低声说：“你给我讲讲！”

“煲仔饭？”

“区块链！”

于是，两个人坐在小木桌旁的塑胶椅子上，就着啤酒和小菜，热烈讨论了一番。沈无寒在金浙的眼睛里第一次看见了崇拜的光，忽然感动得要命。

“你盯着我干嘛？”金浙小声问，不由自主去擦嘴巴和脸颊，以为自己吃到了脸上。

沈无寒笑了：“诶？吃情侣套餐的喔，眼神要配合。”

金浙白了他一眼，给他的碗里盛了一大勺田螺，咬牙笑着说：“吃好饭去放设备，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阿昌周五晚上彻夜未眠。慧慧本来要回来过周末的，阿昌以自己重感冒，不想传染她为由，让她这个周末就留在学校那边。

天还没亮，阿昌就爬了起来，给自己煮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灌进瓶子里，加冰，然后换鞋，出门跑步。

他住的公寓在一个小山坡上，离山上那些豪宅还有一定的距离，但离山脚下乱糟糟的市井也有一定的距离。跑下长长的台阶，左转，就可以进入一个小公园。旁边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庙，门口一个老爷爷在扫地。

阿昌几乎天天跑这条路，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可是今天却在庙前驻足，好奇地打量着庙宇花里胡哨的外墙、飞檐和旁边的一棵老树。

“早晨！”老人家打招呼。

阿昌打过招呼后问：“可以进去拜一拜吗？太早了吗？”

“不早不早。早点好，免得临时抱佛脚。”老人家自己笑了起来。

阿昌点头致意，然后走进小庙昏暗的前堂。

第一柱香已经插在香炉里。阿昌静静地站着，看拥挤不堪的供台后面的佛像仿佛是新油漆的，散发着说不出的脆亮的光。双手合十，阿昌拜了拜，又在蒲团上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返回跑步路线，他忽然想不起来刚才到底拜了什么，许了什么愿。

人生至此，他的最大愿望是什么呢？母亲和妹妹平安？大家都健康？自己的任务顺利？和慧慧……

任务，任务。如果这次搞砸了，其他的愿望是否都成问题？如果成功了，是否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自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阿昌自认为不是什么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他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简单的愿望就成了泡影了？是从认识叶叔？是从父亲丧命？都是那个邓安达，如果不是他推荐自己去叶叔那边当他的眼线，也许一切太平。他倒好了，现在痴呆了，什么都忘了，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阿昌在公园里绕了几圈，再跑回家，和木桩对练咏春。这一段时间，他每次练拳，都会想到谷雨。这孩子真是倒霉啊，一判三年，出来之后背着犯罪记录，前途尽毁。这笔帐也要记到邓安达头上。要不是当年帮着他竞选，也没有后面那么多事情了。

想到这里，阿昌忽然就脱了力，扶着咏春木桩喘息。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灌了几口冰咖啡，然后去淋浴。在雾气弥漫的淋浴间，他感到放松和疲惫。慧慧来了之后，这间浴室多出来好多她的影子：化妆品、多彩的浴巾、卡通图案的脚垫……还有卧室里藏着的他们经常同享的“可乐”。

那些吸食粉状晶体之后的夜晚，两人激情似火，飘飘欲仙。不过药力过了之后，空乏的孤独就算是互相紧紧相拥也不能去除。慧慧似乎早就放弃了反思，阿昌还是每每悔不当初。罪恶感总是无情将他撕扯。想到自己的父亲曾经是警察，更是让阿昌愧疚。

怎么开始的？战场的噩梦，慧慧的温柔乡，叶叔的恩赐……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阿昌厌恶地看了一眼镜子里赤身裸体的自己，走到卧室，拉出柜子底层的抽屉，拿出来一个盒子。铺展、撒粉、分割、吸食……左右鼻孔交替着把那些粉末吸入体内。然后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等着药力流窜到每一个毛细血管。

天花板慢慢变得明亮，慧慧新换的窗帘紫得刺眼，邻居家小鸟的叫声仿佛震耳欲聋。

阿昌把枕头盖在脸上，深呼吸，感觉心脏开始“咚咚”地越跳越快。待到他感知药力给他的身体注入新的生命力之后，便从床上一跃弹起。他胡乱穿上内衣，迫不及待地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抓出来牛奶瓶，仰头灌了几口，然后扯出来面包袋子，往嘴里塞进去有点发干的面包片。还是饿，于是他又给自己炒了三个鸡蛋。

终于消停了一点，不过心脏还是兴奋地狂跳。

挑了一件墨蓝色的衬衣，迅速穿上身，配了深灰色的长裤，戴好手表，看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深吸了几口气，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闭上眼睛平复情绪，仔细回想今天的行动流程和要点。大脑开始加速运转，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喜悦，他觉得自己真的准备好了。然后，他走到书房，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小盒子。

拉上窗帘，打开台灯，在书桌前坐定，阿昌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今天的重要装备——-追踪器。

那是和阿昌的大拇指指甲一样大小的一个晶片，背面有细小精密的两条轨道。阿昌用镊子从盒子里取出来一条细小的金属条，用胶水把它贴在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上。

等了几秒钟，胶水凝固，阿昌把晶片拿起来，两条轨道顺着拇指上的金属条滑动，晶片顺利覆盖在阿昌的拇指上。他看了看，天衣无缝。

专注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阿昌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觉得自己大脑清晰，体力膨胀，达到了巅峰状态。

拿起车钥匙，阿昌再次抬腕查看时间，信心十足地出了门，奔赴任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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