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12

12

严丽埋头整理资料,突然一双光亮的皮鞋悄悄的进入她的视线,她马上认出那是DIOR的男士皮鞋。淡淡的Z Zegna香水迅速的溢满整个办公楼,她把目光逐渐往上移动,条纹西裤,单排两粒钮的西装上衣,他很得体,只扣上面那颗。一手提着黑皮公文包。严丽感觉自己双脚无力,天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男人!这个办公楼除了张瀚斌有这样的品位外,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可惜他决不会是来上班的。

她假装没看到,直到那个人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严丽抬起头,刚微微露出来的笑脸,马上收回,变成无比的震惊。



“李洲!”

严丽被自己过于大声给吓到了,马上捂住嘴。静静憋住气,张瀚斌的办公室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你这衣服,皮包从哪里来的?”

严丽离开自己的椅子,跑到李洲的办公桌前,用手去摸他的肩膀,像是检验。

“天呐!你不会去借高利贷吧!这身衣服花了你几个月的薪水了?”


严丽充满惊叹和羡慕的看着李洲。她又把鼻子靠李洲脖子,嗅了嗅:“你一个中午都干什么去了?上了时尚速成班?”

“嗯,这衣服是很低廉买来的。”李洲说。

“……低廉……?”

“对,你看清楚,这些全是二手的。”

“二手货?”严丽把眼睛睁得更大,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跟前,使劲的用手去摸那衣料。


“看不出来吧!”

“这怎么可能!二手货可以保养到这么好,九成新的啊!告诉我,你在哪里弄来的,那里有卖女的吗?”

“恐怕没有你合适的。”

“只卖男的?”

严丽很失望。


“这不是从二手店买来的。”

“专卖店大减价?”

“是从我一个朋友那里找来的。”

“你去借衣服穿?”

“不,他底价买给我。”


“不止底价吧,应该是贱价。”

“差不多,反正一餐饭而已。”

“你朋友那么有钱,这些衣服才穿几次而已,就白送你,真好!介绍我跟他认识吧!”

“那你愿不愿意做后母呢?”

“什么?你朋友结婚了?”


“没有结婚,不过有个孩子。”

“多大了?”

“你说我朋友还是孩子呢?”

“两者。”

“我朋友和我一样,他是我的同学,他的儿子就几个月大而已。”


“真可恶!这么有钱的男人居然被捷足先登了!”

“不过,孩子的母亲没有和他们一起住。”

“真的?”

“不错!”

“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他去美国留学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等等,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应该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呢?”

“他有个孩子啊!”


“哼!你来城市居住多少年了,还这么土!就因为他有孩子,却没有妻子或女朋友!”

“有什么奇怪呢?可以单身母亲,怎么不可以单身父亲呢?”

“当然奇怪!一个钻石王老五!我刚肯定,他是找了个女人生孩子,为了家庭传宗接代,然后又可以掩饰自己的性取向,怪不得,他白送你这么好的衣服,小心哦!”

“如果他对我有企图早就对我干了那些事情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也许他是去了美国之后才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也才知道同性恋是怎么回事!”


张瀚斌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

两人急忙装作在谈论工作上的事情。

“李……”张瀚斌刚想询问严丽,目光被那个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男人吸引过去。他很快认出这就是新来的助理,张瀚斌脑海正在回忆上午看到的李洲。他不露声色的对李洲说:“上午的文档整理好了吗?下午我要去开庭。”

“我已经做好了。”严丽抢着回答,然后把文件拿给张瀚斌。

“下午,你跟严丽一起来。”


严丽张大嘴巴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张瀚斌把门关上。

“他刚才说我下午可以和他一起去法庭了?”

李洲问。

“不要再问了吧,他说的那么清楚!”严丽感到有点威胁。


两点半开庭。法院距离他们的律师楼大约5分钟路程,走过去就可以到,那是一座非常庞大的建筑物,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圆形屋顶,白色的希腊式柱子,没错,那是翻版美国白宫建成的,外观的每一个细节都和美国总统住的那一座一模一样。当你站在这座法院前面,会让你误以为自己来到了美国华盛顿的白宫。这座投资3亿的法院,已经成了一个笑话,连张瀚斌都认为那是一座比坟墓强一点的建筑物而已。可是,当张瀚斌得知某地还有一座依照天安门建成的镇政府办公楼时,张瀚斌就再也不取笑这座“中国白宫”。前面有一大片草地,每天都定时有自动喷淋系统灌溉。据说,这些草皮是从国外进口的,因此,不许任何人踩踏。周围用铁链围起来,每一条铁链长3米,用小石礅衔接,其实那根本就没有作用,非常低矮,差不多到膝盖。只要抬起腿就可以跨进去。张从文曾经和父亲抱怨过这个事情,他们放学来这里踢球,结果,他们都被一群穿警服的保安赶跑了,还有几个在草皮上闲坐的人被打。后来,那里挂上了不少警告牌。

下午这次过堂完全就是没有必要的,张瀚斌,严丽,法官,对方的律师还有原告,整个法庭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次张瀚斌的个人表演!他是这出戏的主角,这出戏的导演,编剧,法官却是这出戏最大的一个配角。一个星期,张瀚斌就接至少4宗这样的经济案件,现在,他开始把这些案件放手给其他人做,他只需在旁指点一下就足够。他也看得出,法官每次遇到他上庭也烦闷,因此每次都将差不多一样的话。而每次,当然都是张瀚斌胜出,法官开始气愤怎么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挑战他的论据。他甚至开始每当听到张瀚斌讲出类似的话时,就用目光向他做暗示,要求他不要继续,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讲什么。他今天之所以决定亲自上阵,全因为希望做一场戏给李洲观看,让他看到自己在庭上的威风。

宣判很快就要结束了,张瀚斌都等不及,就差点上去把宣判书抢过。

“这个白痴每次都念那么长,全是废话。”张瀚斌很小声的对旁边的助手门嘀咕道。

法官突然大声咳嗽一声。


“你说他听得见吗?”张瀚斌又说。

旁边的人都没敢出声回答。

宣判一结束,张瀚斌立即耀武扬威的带着两个助理走出法庭。猛然间,张瀚斌像一辆时速200的奔驰来个急刹车。连大理石地板砖都可以听见嘶嘶声,后脚跟都快要冒烟。两个乡下人正堵在大门口。

他瞪了李洲和严丽。

“我没有告诉他们。”严丽说。


“我也没有。”李洲说。

“我走后门去停车场。”张瀚斌说。

“已经来不及了。”李洲说。

“妈的!”

吴华搀着吴泓年迈的父亲小跑迎面而来。


他们还带着很多乡下自制食品,张瀚斌已经闻到那股味道。就要做呕。

“张律师,张律师,找到你可好了!”那老人满脸深深的皱纹,笑着大声喊道。

“呵呵……”张瀚斌坚硬的假笑。

“张律师,我儿子的案子您看了吗!”

“抱歉,这几天,你看,我下午还得来开庭,没有时间。”张瀚斌一边迈开大步一边说。


老人也紧跟着,挤到李洲旁边。

“张律师,你看,我给你带来我们农村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的!”老人咧着嘴笑道,前面的牙齿基本都掉光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说过了,你不用带这些东西来,我不爱吃这些,你们拿回去吧!”

“张律师!张律师,你听我说!”

老人突然改换一种口气说。


“别说。”张瀚斌止住脚步,“我说过,你们的案子我是不会接的,这完全是浪费时间。”

“张律师!我给你磕头都行,你就帮帮我们吧!”

“我做了这么多年律师,什么案件有希望,什么案件没有希望,我非常清楚,你求我没有用的。就要过年了,你还是给你儿子过一个开心的,也是他最后的一个新年。”

张瀚斌走下台阶,突然一把声音让周围的人都镇住了。

“张瀚斌!你这条狗!”一个手持枪的男人,在距离张瀚斌大约10米的地方闪出来,他一早就埋伏好,等待着这一刻。


他的抢指着张瀚斌的方面,步步逼近。

“蹲下!”张瀚斌才喊完,对方就连续开了两枪。声音粉碎了法庭的宁静。

严丽尖叫的倒在李洲的怀里,李洲抱着她,慌乱的坐在地上往后退。

“你这杂种!”男人恶狠狠的跑近张瀚斌,拿着枪俯视他。吴华背靠着玻璃大门,男人又将枪对准,说,“别动,你待在那里,敢动我杀了你!”

然后,他又迅速将枪对准张瀚斌。


“臭早死仔!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他情绪非常激动,双手握着枪把在颤抖,脸像中风一样,眼神是那么绝望。他一直在掉眼泪,鼻头发红,他倒吸一口气,顺便把鼻涕吸回鼻孔里。

张瀚斌看着他的脸,觉得很熟悉,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男人把头发往后拨,这下整张面孔一览无遗,他问:“记得我是谁吧!张瀚斌,你这个狗杂种!”

“不是很记得!”


“那你现在就看清楚!”

张瀚斌仔细端详他的脸,依稀想起有那么一件事情。

“我知道了,不管如何,你现在放下枪,我们可以来弥补!”

“弥补?哼,我老婆自杀了,你怎么来弥补!”

“呃……你听我说,我们谈一下,我可以帮你!好吗?”


“你去死就是帮我!”

“放下枪!放下枪!你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你!”

“好,我现在就要你去死!”

“砰”一声,张瀚斌紧闭着眼睛,惊恐不已,他听得见周围人的尖叫,只希望一抢对准就可以死去,而不要太多痛苦。可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他还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是疼到没有知觉,还是……当他挣开眼睛,吴泓的老父亲倒在血泊里,他没有死。他的五官皱成一团,痛苦难忍,血从肩膀流出来。

“二叔!二叔!”吴华不顾一切的爬到老人身边。

男人又抬起手臂,准备开第二枪,还没有扣动扳机,躲在他身后的警察早已瞄准他的后脑勺,一枪就让他趴下。在他临倒在地前,张瀚斌迅速往后挪了几步,男人刚好脸朝地,扑通一声,一边脸贴在地上,一边脸对着张瀚斌,目光凶狠的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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