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京的前一天,二妹请我到一家名叫巴国布衣的餐馆吃饭。我们从小在这一带长大,这次专门提前两个小时来到附近,想带着侄女在南锣鼓巷附近看看。
这是一条不宽的南北向街道,原先卖油盐酱醋的合作社、炸油饼的小饭馆和剃头的理发店都不见了,临街的民房多变成专品商店和咖啡馆,装潢得个性十足,价钱也已经跟国际接轨了。金发碧眼的年轻游客骑着自行车,从光着脊梁坐在马扎上下象棋的老爷们儿身旁过来过去。南锣鼓巷到底还是进步了。
巷子东西两侧全是老北京的胡同,里面有好些残存的四合院。虽然我们幼年住过的那个院子早已消失了,每次回国,我还是要到这儿来,信步留连几个四合院,东瞧瞧,西望望,寻找那失去的时光。
不知不觉来到后圆恩寺胡同。一进胡同口,就看见左手边有个红漆大门,门前的道路上刚刚清扫过,还撒了水,在灼热的天气里显得清清爽爽。我见那门虚掩着,就对侄女说,咱们进去瞧瞧这个四合院吧,肯定不错。
跨进门槛,院内一色方砖铺地,也是泼了水,纤尘不染。一道山墙迎面挡住视线,只能左转。迈了两步,见一个人弯着腰在扫地,灰白的头发,瘦弱的身子,大约五十多岁,显得文质彬彬。那人闻声抬起头来,本来一脸谦恭的微笑,看见进来的陌生人就凝固了——“你们…..”
我赶紧解释:“没事没事,就想看看。”
灰发人忽然怒目而视:“出去!出去!我要报警了!”
我差点儿笑出来:“不让看就算了,拿报警吓唬谁啊?”说完,我们转身往外走。
可是他已经窜到我们背后,并开始推搡我们:“出去出去!”。我有些不快,停住脚,转身对他说:“别推我。”
他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推你?我还打你呢!”话音未落,径直朝我扑上来!
我一手挡住落下的拳头,一手把他推得后退几步:“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灰发人破口大骂,转身朝原来扫地的地方退去。二妹处事谨慎,使劲把我推出门外,说走吧走吧。
我被推到胡同里,忍不住回头说,“什么人哪,这么浑?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浑人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条棍子,跳着脚大叫,要报警抓我们,接着什么不堪的话都骂出来。
两个骑自行车的男人从我身边经过,放慢速度小声说:“赶紧,赶紧走吧,报了警对咱老百姓没好处!”
二妹再也不让我停脚,和侄女一块拼命推着我:“走吧走吧!”
对老百姓没好处?我忽然想起,附近住着不少高官贵胄,就赶上骑车人问:“这是谁的家?”
骑车的见浑人没有追出来,停下车说:“姬鹏飞。老姬死了,他老婆还在。不过听说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也快搬出来了。”言语之间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些‘人民公仆’也太不像话了!”我愤愤然。
“咳,这还算好的哪。前边胡同那帮警卫,连小孩儿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