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旧事] “五.七”战士凌先生倒桩了

叫他“随意”,是因为不愿受任何“八股文”风式的约束,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喜怒哀乐,麻辣甜酸,都由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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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旧事] “五.七”战士凌先生倒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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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先生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确是学院出了名的老“运动员”;虽然从来没有在球场上跑跑跳跳,但从“镇反”、“三反”、“五反”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几乎每次都是这些运动的“积极分子”;虽然说不上是耀武扬威,但也确实是“风风光光”站在主席台上,而且总是在第一排。不过脑袋总是耷得很低,总是用秃得发亮的天堂盖对着台下的广大革命群众。 

    凌先生是搞历史的。早在上一世纪的二、三十年代任博物馆馆长时,就率先把有四千多年历史、光彩夺目的“三星堆”巴蜀古文化介绍给世界。 

    这绝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据可查。在四川广汉“三星堆”博物馆的历史简介里,就是以当年凌先生同美国考古学者史密斯在“三星堆”发掘现场指导的旧照,作为这古代文明重新现世的起始点。

    自然而然的,凌先生也就演变成了“卖国贼”、“帝国主义的走狗”,从而不自觉的被发展成为历次群众运动的“特级运动员”。尤其是在文化革命的大运动中,运动员凌先生脖子被授予的黑牌子比那奥运会的金牌还大出若干倍。

    记得那是文革中期的某一天。凌先生一反常态,从“牛、鬼、蛇、神”队伍劳改完回家的时候,居然面带笑容,脸泛红光,有一种难得的幸福感。

    那么一副病秧秧身架,想来也绝不可能是在下午清扫女厕所时有什么艳遇;那么一个历史反革命的身份,想来也绝不可能有贼胆去窥视妇道人家的隐私。莫非太阳今天从西边冒了出来?

    原来凌先生下午被造反派的领导训话后,接到了革命委员会的一纸圣令:凌先生里通外国,罪大恶极,本属十恶不赦,但鉴于凌先生的一贯表现,认真改造思想,接受群众监督,现特发展凌先生为光荣的.战士。

    听到这如此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凌先生是激动得混身直打哆嗦。能离开“劳改队”成为.战士,凌先生终于在重返革命群众队伍的遥远征途上迈出了第一步。难怪凌先生这天回到家时心情是格外的好,吃晚饭时还韵了一小杯红苕酒。 

    很快,凌先生就背包拿伞,奔向组织,奔向远在千里之外、远在荒凉山区的“五.农场。虽说仍然干的是粗活,但能沐浴山川小溪的灵气,凌先生是非常满足了。毕竟,这比起天天打扫厕所,特别是打扫那令老先生难堪的女厕所,日子是好过多了。

    两、三个月后,心脏一直不好的凌先生居然获恩准回成都一个礼拜,看病取药,补充一点能量。见到时,觉得凌先生的气色还不错,喋喋不休的给家人朋友讲农场的新鲜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凌先生,俨然成了一介农夫。

    谁知这凌先生这再一走,竟是同其家人、友人的诀别。

    那天早饭后,凌先生觉的心脏不适,人发慌,就赶紧吞了两颗保心丹,还是挺起身子骨,跟大家一起走向农田,真心实意的去改造思想。只听“扑通”一声,众人忙回过头,只见走在后面的凌先生已经直挺挺的倒桩在烂泥巴路上。

    大家连忙七手八脚的把凌先生挪到附近的公社卫生院,但那些善于把好人医得半死不活的“赤脚医生”,那有什么回天之术。就这样,孤苦零丁的凌先生,在没有一个亲人的呵护下,带着无穷的遗憾,命丢他乡,死不冥目。

    噩耗传来时,凌先生的后人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一家人是抱头哭成一团,甚是凄凉。

    还好,革命委员会遣人给凌家送来一纸仆告,往大门上一贴。就此,凌先生一脚挎进鬼门关的同时,另一脚终于挎回了革命群众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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