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儿在医学院（临床篇）

上回讲到玩儿死人玩儿腻了，转过年来总算熬到了下临床，临床课好玩儿么？---------当然好玩儿啦！好玩儿死乐！

上医学院都分成两个阶段,基础课和临床课，基础课教的目标基本是奔着科学家的路子去的，而临床课才是真正培养能给人治病的医生。

当医生当然要接触活人，刚一上来谁敢把命交到你们这帮连二把刀还不是的楞头青手里呀？所以玩儿活人先得从自己玩儿起。这样的课程有二，曰：物理诊断（简称物诊）和化学诊断（简称化诊）。

顾名思意，物诊就是通过物理手段，主要就是通过对病人身体进行望，触，扣，听来达到诊断的目的，化诊嘛，就是通过化验人体的各种体液和排泄物来作出诊断。

闲话少说，物诊实习就要在同学之间进行，每人拿把尺子，都给我回宿舍，俩人一组，一个当病人把上衣撩起来，另一个就在“病人”的身上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上手触，扣，听。有那学习特别刻苦特别认真的主儿，临睡了还要央求同宿舍的让她再折腾上一回。

。。。扣心界，听心音，胸前都得画上标记，心界的，心脏四个听诊区的，甚至肺肝界。。。如此等等。

那阵子每个人的身上都画满了点点道道，真可谓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是为体格检查的一部份，体格检查要详细说起来没几节课讲不完，写病历都得洋洋洒洒好几篇儿，只说一点，体表标志对于我们这帮二把刀们来说极为重要，比如锁骨，肋骨，肩胛骨等等，要是看不见，摸不着就得抓瞎。

那会儿身体丰满一些的同学都比较自卑，相反地，瘦同学都特受欢迎，每天我对着镜子，歪过脑袋去特自恋地瞅着突出的胸锁乳突肌和锁骨，再把领口敞大一点儿，以便能看到隐约可见的第二第三肋，很是沾沾自喜。

让人腿发软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考试就在病房进行，每人抓个阄，抽到什么就到真病人身上检查什么，旁边站个老师盯着看，还给打分，记得我抓的是扣肺下界和移动度，哆里哆嗦跟着老师上了刑场，口里念着佛，千万别是个胖病人，否则就全玩儿完了。

还好，慢支的病人瘦子多，摊到我头上的这位不胖也不太瘦，口中念念有词我下了手，测得准确与否好像都不重要了，只要手法没错，步骤没拉下就不错了，最后满头大汗地收了场，好像分数还满不坏地说。

物诊还算好，化诊就痛苦了，因为得出血。

血从哪儿来？耳垂上来，用三棱针狠扎一记，再用拇指和食指一挤，生是挤出一大滴血珠子来，赶紧用毛细吸管接着，因为使用不熟练，吸管里的血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要不就是进了空气了，反正又得重新来，扎一个耳朵不够，俩全上，还不行就得扎手指头，惨啊~~~

一堂课下来，人人耳朵上戴着棉花，一看便知二把刀们刚下了化诊课。

那位说了，瞧了半天也没见着乐---别急啊，过了这个坎儿，前头就是一马平川，好玩儿的东东有的是，这东东的名字就叫外科。

呵呵，这外科的头一课名曰：无菌术，要从头详细讲一本书不算多，简单来说说就是要辨别啥是干净的，啥是脏的，比如手术的时候，医生的肩以下，腰以上是无菌区，双手只能在这个范围内活动，您要是想扶个眼镜，挠个痒痒啥的就只能让别人代劳了，同理您要是想喝口水也得让别人替您举着杯子，除非您重新刷手换手术衣。

对了，刷手是件特别重要的事，学的时候先用肥皂水刷两遍？三遍？从指尖一直到肘上三寸，每刷完一次都用清水冲干净，切记！水只能从指尖流下，万不可往上倒流！呵呵，那一寸来长，半寸来宽的硬尼龙刷子刷到手上胳膊上的感觉。。。还是挺那个滴。。。

待最后一遍完成，要用消过毒的小方毛巾折叠成三角形状，角冲上再把胳膊上的水吸干，然后再把双手和双臂放到酒精筒里再泡上两遍，如此这般一通折腾完了才能穿上手术衣，哈，穿手术衣比较有派，都是得由护士小姐们伺候着穿滴，嗯，感觉还挺不错地说。

戴无菌手套，戴手套也有一套特别的手法，太烦就省了吧。

下一步是给病人预定的手术切口周围消毒------因为我们头一位病人是只兔子，所以在术前先得给它老人家摆平了备皮-----就是剃毛，用碘酒涂两遍，再用酒精涂两遍（涂得范围又有一大堆讲头，还是免了吧），在铺巾，四块长方形的白布被叫做孔巾，必须以一定的折叠方式，按一定的次序方向方向铺在预定的手术切口四周，再用四把孔巾钳夹住，然后才能铺大单，把兔子全身连手术台子都遮盖上，只给切口留条缝。

这套有如宗教仪式一般神经兮兮的程序不许出一点儿错，否则的话嘛，嘿嘿------久经杀场的护士小姐们绝不会对你客气的。

一天老师拿来一堆手术器械，直钳弯钳蚊式钳，皮镊平镊眼科剪，线剪肠钳卵圆钳，大刀小刀电刀。。。看得是眼花撩乱。

然后是教打结，用手打，用持针器打，现在只记得十字结和和外科结两种，印象里“大拿“们都是用手打的，“手潮“的主儿都用持针器。还有各种缝合方式。。。太多了，已经有人提意见了，不多写了。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那些可爱的玩具都另有用途，比如手术刀的刀片是可以当橡皮使的，纱布是可以当醒鼻涕的手绢儿用的，实在不行了当洗碗布也还是不坏的，绷带是用来当裤带使的，输液器是做钥匙链的原料（我会拿这个做成很好看的百合花），只有胶布这个玩具的用途比较奇怪，是用来听响的，左手握住一圈胶布，大拇指掐住胶布的边缘，右手扯住头儿，只听“磁拉”一声，一截儿胶布就下来了，这个玩具很有挑战性，有一阵子我们宿舍里人人兜里一大圈儿胶布，座下来就比赛谁能撕得更细更快更响。

还有病房里的人事关系也特好玩儿，有人对医院里医护两套系统感觉很是复杂，其实您把这个想成了大观园就一目了然了，主任，自然就是那贾母老太君，平日里不怎么管事，但权威还是很大的，副主任主治们相当于刑王两夫人，也不管具体事，零碎杂事都交给凤姐住院总去打点，大观园里的爷们儿和姑娘们自然就是住院医了，平儿护士长腰里每每挂着一大串儿钥匙，管家婆一个，下头的护士们就是园子里的丫头子们，大些的就是晴雯袭人紫鹃，小些的就是芳官，小红坠儿。

我们则是偶然闯入的外来户，行事机灵长得漂亮的就是宝琴，长相中等不言不语的则是岫烟，还有外院来进修的和硕士博士生，就比较倒霉些，只能算是半个主子，省事些的当是周姨娘，爱惹事的那赵姨娘就绝对没跑的了。


还有那王善宝家的，就是护理部那帮人，有时夜班就往病房里溜达，美其名曰：查房，不过是多嘱咐两句，叫小丫头子们小着点儿心，别走了大模样儿，若是正赶上新毕业的男大夫值班，立马就眉开眼笑，好似见着了凤凰蛋贾宝玉。


就算是正经主子也分三六九等，有那外地不入流的大学毕业的，自觉是姨娘养的，佬佬不疼舅舅不爱，不争气随大流儿的就是那二木头贾迎春，争气的一脑门子想着咸鱼翻身的正是那玫瑰花贾探春，以此类推，上国外弄了个学位风风光光回来的好像就该皇妃贾元春了哈，若是名牌大学出来的，还自觉满腹诗书，怀才不遇的行为做事难免目无下尘，这个林黛玉的名号是跑不了的了。

每周五，老太君主任带领一干人等浩浩荡荡游开了大观园，正经红楼梦里的少爷小姐们每到一处都是要即兴吟诗作赋的，俺们没那个能耐给改成汇报病历，照例，老太君也是要评头论足一番，这个检查怎么还没做，那个化验怎么没回来，病程写太短，字写得不清楚。。。如此等等。

哈，天天就在大观园里过日子，能不好玩儿么？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