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作曲家走出酒吧,已是下半夜了。
吵吵嚷嚷的青年男女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街道上空空荡荡,偶尔有一辆计程车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开过去。路灯照样明晃晃的,芝加哥河畔的高楼大厦仍然灯光璀璨。
两个人喝得都有点多,地面摇摇晃晃。“咱们到河边走走吧。”作曲家建议。
芝加哥河边一个人也没有,河水倒映着华厦的灯光。两个人沉默着漫无目的地走,不久来到密执安湖边。眼前是空旷无际的黑暗,无边无沿,只有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
“妞妞要是活着,大学都毕业了,该成家了。”老左忽然说。
“文杏现在怎么样?”
“早退休了。身体越来越差,脚疼,腿疼,经常摔跟头。她丈夫还真不错,弄了个轮椅,出来进去推着她。可是,那老头还能照顾她几年呢?”
沉默了许久,老左说:“我这一辈子,什么都没有了。心爱的女人,丢了;她的孩子,没了;事业,早就放弃了。本来以为,什么都可以失去,而我的城市,我的老家,总会在哪里。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可如今,老家也没了。老房全拆了,盖起不伦不类的洋楼,怎么看怎么不像家。河水又黑又臭,到处是油烟粉尘,几个星期也见不着一回太阳。
“唉,没啦,全没啦。”
两个人望着黑茫茫的湖水,都没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