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陈瑞钿这时已升任空军的某大队的副大队长,奉命领队掩护三架苏联援华轰炸机轰炸日军昆仑关阵地。他和自己的两个僚机,在空中与一个中队的敌机遭遇。虽然众寡悬殊,他们三人依然无所畏惧,与敌机激战了近半小时,击落了三架敌机。
被他们保护的轰炸机顺利完成了轰炸任务返航。
但是他们三人全军覆没。一个队友血洒长空;另一队友背部受重伤后迫降脱险;陈瑞钿的座机被敌人击中油箱,在浓烈的大火中,只见一个火球脱离出燃烧的机体,那就是陈瑞钿。
为了扑灭身上的大火,他没有立即打开伞绳,希望籍人体急速下落引起的高速气流扑灭身上的火苗。直至接近地面时,他才打开降落伞。这时敌机早已从他的座机认出他就是那位“双翼打单翼”的王牌飞行员,恨得咬牙切齿,一心要除之而后快,不顾国际公约,俯冲向已快要落地的他射击。
在身上的滚滚浓烟与哒哒的机枪扫射声中,他强忍剧痛冷静地操纵伞索闪避敌人的攻击,安全着陆在一块农田里。脚一落地,人就支持不住,一头栽倒昏迷了过去。
当地农民发现了他,将他救起,这时他的面部与全身已被严重烧伤了。
因为当地的医疗条件太差,他的伤势又太严重,部队卫生所的医生只是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用一辆吉普车将他送往柳州。车子颠簸了一天两夜后,终于到达柳州,这时他身上的伤口已开始大面积发炎,柳州的医院也对他的伤势束手无策,决定等有了机会送他到香港治疗。
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提出回家去等待。
当时他的妻子伍月梅带着两个幼子住在柳州城外。伍月梅是孙中山革命政府外交官伍迁芳之女,两个人是陈瑞钿参加广东空军时在广州相识并结婚的。
陈瑞钿回家的当晚,日军轰炸机大举夜袭柳州,一枚炸弹正落在他们家的院子里,伍月梅不想让身受重伤的丈夫再次受伤,在炸弹爆炸的瞬间扑到了陈瑞钿的身上。
一个弹片不幸击中了她的背部,伤及心脏。
陈瑞钿当时脸上缠满绷带,眼不能挣,不知妻子已经中弹。直到警报解除后,妻子依然趴在他身上不动也不说话,他双手触到妻子身上的伤口,发现鲜血流了自己一身,这才明白妻子为了保护自己,已经香消玉殒了。
在那残酷的战争年代,他们夫妻演绎了一曲情与义的悲歌。
第二天,飞行大队的兄弟们前来看望他,惨痛的一幕让所有的人悲愤不已,也在心中对伍月梅这位伟大的女性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当时的空军司令张廷孟立即决定:厚葬亡者,速医伤者。并急电重庆,要求派机即刻飞来柳州,把陈瑞钿接到重庆医治。
张廷孟亲自送陈瑞钿和他的两个儿子上飞机,安慰他说:“你安心养伤,我们全体空军兄弟都会为你复仇,你太太的身后之事,我们一定尽力尽善料理。”
听了这话,满身满脸都是绷带缠绕的陈瑞钿摇动了几下身体,喉咙里发出 “咯……咯……”的几声响,英雄落难如此,令在场所有的将士都忍不住流下热泪。
后来陈瑞钿先后辗转衡阳、香港治疗,可是他的伤势实在太重,最后在陈纳德将军和宋美龄的安排下于1940年回到美国接受治疗。
在美国他疗伤五年,期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植皮手术,可是他的脸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英俊帅气。
英俊面貌不在,英雄本色不减。他虽然获得勋章无数,但在我看来,他的伤疤,是嵌在他脸上的最美丽的勋章。
他的英雄气概并不因为外表的缺陷而损伤分豪,一位护理他的美国护士深深爱上了他……。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