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 (五)

五周年:木婚 (上)

结婚的第五年里,主导我们婚姻故事的线索,是绿卡。在美国做异乡人,恐怕人人都经历过让你欢喜让你忧的办绿卡过程。我们的绿卡故事有些特别,这不仅因为我们办理的方式和大部分人不同,更因为我们在办绿卡的过程中,奇遇了一位姓名古怪,长相独特的律师。且让我从头细细道来。

我来美读书时,父母已经出国多年,正在办理绿卡申请。他们早年是以公派进修的身份出的国,办起绿卡来很费周折,一个个繁琐的手续办下来,到他们终于能正式递上绿卡申请时,我已经过了21岁,不能作为未成年子女和他们一起拿绿卡了。不过,在他们的绿卡到手后,还是为我排上了以永久公民未婚成年子女的身份等待绿卡的队伍。这个等待的队伍虽然漫长,但算算等我五到六年后博士学位到手时,应该也就差不多能拿到绿卡了,正好可以赶上找工作的需要。

然而这个永久居民的申请过程因为我结婚的决定作废了。当初决定结婚时,不是没有想到过对办身份的影响。但我们的想法很简单:我们不愿等我绿卡到手再结婚,那样老公以永久居民的配偶身份申请来美,将是一个更遥远漫长的路。不如他现在就以配偶身份签证过来,来了以后再转成学生签证的快而直接。至于我们将来的身份问题,就靠自己的能力走工作签证的路吧。在感情和绿卡的天平上,我明显地倾向了感情。母亲对于我的决定只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深知移民办绿卡之路的艰难。但看我们一对小夫妻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之中,那样乐观和自信,也没多说什么。

老公刚来美国的头几年里,我们专心读书,身份的问题暂时被抛在了脑后。如今,老公毕业了,因为身份的问题(只有一年的学生签证实习期),找不到符合他学位经历的工作,只好先临时找了个工作干着。这样,办身份的压力就全落在我的身上,而且还有一份以前不曾预料到的紧迫感。那段时间,我的神经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偏偏此时,我的H-1签证申请出了点问题。有天早晨正要去上班,系里秘书打电话说申请被退回来了,因为她寄错了申请费用。我的学生签证实习期在申请递出去后几天就过期了,秘书说她不确定在申请重新递上去之前,我去上班合不合法。

接完电话我的眼泪不知怎地就落下来了,这H-1的签证办起来都如此一波三折,后面的绿卡之路还走得下去吗?我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悲观与绝望。老公在一旁全听明白了,他也不说什么话劝我,就把手中抱着的女儿递给了我。快一岁的女儿不明就里地灿烂地笑着,一边笑还一边用小手摸着我的脸。我顺势亲了她的手一下,她笑得更甜,并且主动把手送到的我唇边让我再亲她。我的泪流得更多了,却在泪水里笑了起来。我把自己被泪水浸湿了的脸靠上她娇嫩的脸颊,搂紧了女儿,一边亲着她,一边对她说:宝贝,妈妈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妈妈只在乎你。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为办身份的事情流过眼泪。

然而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如果不能找到办绿卡的捷径,老公很快要失业,而我,也将不得不在老板面前拼命努力工作,并且同时不断想办法去催办理身份的进程。H-1签证到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除了工作,满脑子都在想办身份的事情,不免也常常回忆以前那段被结婚中断了的绿卡申请过程。

那天上班的路上,正碰上堵车,陷在车流里无所事事,脑子里不自主地又想起了绿卡的事情。想着想着,不由地气愤起来:美国一向不是最标榜自己讲究人权,重视个人应有的权利和自由嘛?怎么这个原则到了我们这些希望申请移民的外国人身上就不适用了呢?比如说,我以前因为父母的原因排上了移民申请的队伍,但却没了结婚的自由,因为一旦结了婚,就失去了按原来理由申请移民的资格。而现在,虽然母亲已经成了美国公民,我又符合了美国公民已婚成年子女的条件可以再次申请亲属移民,但那个栏目下的队伍同样漫长,我既使是现在申请,恐怕也得像当年那个栏目一样,至少等上五到六年。所以,如果要及早移民,就没有结婚的自由,要结婚,就得牺牲早日移民的权利。想到这里,我愈加不平起来,我们虽然不是美国公民,但凭自己的一技之长在这里讨生活,我们交纳税款,为美国做贡献,我们遵纪守法,从任何角度来讲也算得上是模范公民,但我们个人的私生活的自由,比如结婚等,却不得不受到移民申请规定的限制。这样的移民法规定,合理吗?

这样一路想着,越想越觉得应该找个地方咨询一下。最起码,也得找个人听听我的申诉,即使移民法的有关规定无法更改,我也得把自己的想法和人说说,要不憋在心里实在闷气。到了上班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搬来电话黄页,查找起本市专门办理移民事务的律师的信息来。按律师的姓名字母顺序,我挨个打起了电话。律师们的电话真难打通,不是秘书接电话挡驾,就是在客气地听我讲了几句后,说这样的情况要当面咨询才成,要我和他们订个约会,言下之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不愿在电话里透露任何有用信息,当然也没时间听我发泄对移民法的不满。

在打了七八个无用的电话后,我真有点泄气了。那一路因为堵车和关于移民事务的胡思乱想而激动愤闷的心情,已经有所缓解。我有些暗自嘲笑自己刚才的冲动了,绿卡的烦恼能让人走火入魔呢,我该想想今天要做的实验了。正要把电话黄页合上,我的目光却扫到了一个有趣的名字:天下居然有叫这名的人,而且还是个移民律师?这人的名和姓音译意译成中文是这样的:阿呀啦(Ayala)木头(Wood)。

就打这最后一个电话吧,我心想,看看这木头律师怎么说。没准他会说:阿呀啦,这个问题好办,我帮你解决了!(待续)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