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牛肉

                                          婳竹斋主人与煮牛肉

                                                   婳竹斋主人

         昨夜雨疏风骤，待外子酣声咋起，料他已去见周公。悄悄从卧室溜到厨房，在酒柜中偷得些许女儿红，兑上雪碧，再在水晶杯里加个樱桃，浅斟深酌着上网。
       
        一网友四处询问如何煮牛肉，想来是持家好太太，不禁技痒，倾肠诉之，倾囊教之。
       
         若要肉滑汤鲜，必用老牛肉煮汤，嫩牛肉煮肉，两不相干，上桌时把老牛汤嫩牛肉混在一起，肉嫩汤浓，再撒些红红翠翠的东西上去，才可食色俱佳。此乃一高僧所赠，他赠我后就出家了，此方堪称绝笔。

        盛汤的盆子当然贵贱不拒：牛肉块切的玲珑的，不论官窑、定窑、钧窑......只要那个窑烧的东西够大就可拿来装汤，小一点可改装例汤，不要吝才惜物；喜欢牛肉块切得宏伟的我比较喜欢陶盆，尤其是上面刻云纹水纹，黑黑红红的，十分的诱人。大溪的、玛雅的、埃圾的都好，当然你不能去拿博物馆里的陈列，你可以去买仿制品，但要注意不能对付钱的人说实话。一次在卢浮宫外的一个纪念品店里，外子已经掏出了钱包准备给我买一只仿制埃圾陶盆，千不该他叹着气问：“你要那东西干什么？”万不该我居然答：“装牛肉汤。”话音未落，外子白我一眼，装起钱包，拉着女儿就走。唉！要不人说夫妻间说话一定要讲艺术呢！若世间真有轮回，我可以重选答案，我一定会含情脉脉地说：“不知多少次，我梦到前世我就是泥罗河畔的一女子，这个盆就是你临行前给我的信物，我要生生世世守侯它...... ”我永恒的盆啊!

        最气势滂薄的是那种连骨头一起炖的牛肉。那沸腾的生活让人想起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从少女时代就心心念念着这种经历，吃饱喝足，骑马扬刀，杀下山去；截官银、盗粮草、抢镖局，再抓几个青楼娘们回来唱>。这愿望伴我一生，至今尚未实现。来到海外，希望就更加渺茫了。有一次回国随外子去乡下，在院子里和一帮孩子吃沾着盐面的大锅煮肉，尽管后来外子说人家请我和孩子们一起吃是跟我客套，因为我是客，哪想我抓起肉就啃，还吃那么多！我简直丢尽了他的脸。不过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了，我喜欢那么豪爽气派的吃法！丢脸就丢脸吧，反正是丢他的又不是我的。

        我一直以为这连骨的牛肉，非用司母戊大方鼎盛不可。只有它，才配得上用来祭肚祭胃祭五脏神。一个我尊敬的人说过：“其实什么江山社稷愿望理想，都是虚的，只有吃到肚里才是真的。放着真的不祭去供缥缈的，不是太傻了吗？”

        若家中有人见过大世面，饭菜上来，总是拈筷而笑，不置可否，那你可以去有名的牛肉店叫外卖，上桌前热一下，记住关键在于绝对不可将快餐合端上桌，太煞风景。千万要换自家的碗碟，还要作出“手艺不好，现丑了”的样子。这时不妨想象院里樱花绚烂如霞，自己和服木屐，在玄关款款跪下：“您回来啦，我炖了一天的牛肉汤等您回来......”

        若你的牛肉汤仍无人捧场，你就要对食客们进行教育了。告诉他们煮饭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事情。煮一顿饭容易，煮一辈子饭很难。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保证每天没有人上吐下泻，积食过敏，以至外遇、婚变、上吊、投河......告诉他们纵然食糟糠也要视之膏梁，更况牛肉哉！先秦时偷杀牛吃还是犯法的啊！所以，不要想着碗里是牛肉，要把它想成龙肝凤髓，至少也是河豚......

        若实在还是伺候不起，那么就不要说什么了，该休夫的休夫，该休妻的休妻，十八岁以下的饿三天，十八岁以上的轰出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