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车开出去1个多小时,架不住鸽子的软磨硬泡,罗明终于交代是要带她去尼亚加拉大瀑布玩。两人说说笑笑,轮流回忆自己小时候的事迹,4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知不觉就消磨掉了。车开进尼亚加拉小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两人顾不上吃饭,停了车就直奔瀑布。整个小城都布置出浓浓的圣诞气氛,瀑布旁的小径上摆设了一些冰雕,还有一些彩灯映照在瀑布上。从远方奔流而来的水里夹裹着大片大片的冰,劈头盖脸地向断崖下砸落,一副雷霆万钧的气势。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从看不见的崖底传来的轰隆坠落之声却使人更添畏惧。鸽子和罗明站在崖边听了好一阵子,默不作声。一直到崖底飞溅上来的水气让他们觉得冰冷彻骨了,罗明才提醒鸽子该走了。
走了几步,鸽子突然意识到罗明一手扶着她的腰,即使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她也觉得腰部肌肉变得很僵硬。她紧走几步,不动声色地摆脱了他的胳膊。虽然街上布置得很漂亮,行人却不多,大部分的商家都在这圣诞前夜上了门板儿。他们走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家坚持营业的韩国餐馆,当上了今晚唯一的主顾。
吃饭的时候,罗明告诉鸽子他已经订好了旅馆。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下今天早上怎样智勇双全地找到这个last minute deal。明天,他还计划带鸽子去赌场玩玩再回去。鸽子很感激他周到的安排,让她在异乡的第一个“年关”过得这样有声有色,于是坚持这顿饭由她买单。
一直到跟着罗明进了旅馆房间,鸽子才觉得有点不妥。罗明刚才提到旅馆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考虑房间问题,只是欣喜不用开夜车回去,第二天还有得玩儿。现在才意识到,原来罗明只订了这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大,有两张铺得松松软软的大床,壁炉里面火正噼噼啪啪地烧得旺。罗明把她领到房间,就下楼去车里取东西。鸽子在其中一张床尾坐下来,紧张地考虑下面的剧情应该如何发展。她不知道是不是罗明来美国久了,学到了西方人的那一套罗曼蒂克,随随便便就可以把男女关系演绎到床上。她心里其实并不排斥罗明,甚至愿意跟他迈进一步,谈谈恋爱,但是绝对没有心理准备越过这一步,直接跳上床。但是今晚该怎么解决这个房间问题呢?鸽子很犹豫,她既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又不想破坏自己在罗明心里的形象,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又古板又保守的土包子。
罗明提了两瓶红酒进来时,鸽子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那里,连大衣和靴子都没有脱。她一看见他拿着酒进来,觉得一分钟都不能拖了,赶快声明:“我要自己住一个房间,不然我睡不着。”罗明愣了一下,说:“哦,那我打电话问问还有没有空房间吧。”鸽子便催着他打电话。罗明却没有马上去拿电话,他把酒放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高脚杯,问鸽子可不可以先陪他喝两杯。鸽子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喝红酒是件很危险的事,反正已经当了土包子了,她也不在乎进一步加深这种印象,所以很痛快地拒绝了。罗明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里心不在焉地慢慢啜,似乎也在紧急思考对策。鸽子多多少少还是为自己的拘谨古板感到些内疚,也不好意思再催他打电话,只好打开电视,胡乱地换台。
罗明喝完一杯酒,就给前台打电话,这个旅馆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于是又给临近的几家轮流打,终于找到一间。鸽子听了很高兴,当即就要过去。罗明说:“房间都订好了,你还急什么?就在这里跟我聊一会儿再走嘛!来,陪我喝两杯。”鸽子见他蔫蔫的样子,更内疚了,只好远远地坐在壁炉前,跟他聊天。
一聊就聊到半夜,罗明终于放下酒杯,送鸽子去那家旅馆。这仅剩的一间房间竟然是个小蜜月间,一个红色心型的巨大浴缸就安在床边。鸽子看见这情形觉得真是添乱,赶快别过脸去。还好罗明只是低声“喔”了一声表示惊叹,跟她道了声晚安让她早点休息,立刻就走了。鸽子临睡着前看着这弥漫着腐化情调的房间,着实担心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带的钱够不够付房费。
第二天罗明上楼来找她的时候说已经把账结了,鸽子表示回去再还他钱,他也没回答。他们在旅馆里吃了早饭,在赌场玩了一会儿,又去看了白天的瀑布,就驾着罗明的第十一辆车往回开。开到一半天上就下起雪来,越下越大,天色暗沉,除了打到车窗上的雪,什么也看不清了。罗明只能依靠高速路中间的路障来辨别方向。鸽子也不敢跟他说话让他分心,只好自己一个人望着窗外,昏昏欲睡。她想起来的路上两个人的兴高采烈,和昨晚上那些尴尬,也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所以很感激老天,给她这么个不用开口说话的机会。
4、5个小时的路,叫风雪这么一阻挠,拉长变成了8个小时。凌晨他们才回到自己的住处。鸽子知道Jenny已经回来了,蹑手蹑脚的进屋,也没顾上洗澡就合衣躺下了。她很累,眼皮都睁不开了,可是脑子里却忙乱的很,杂七杂八的想着心事。她一会儿猜罗明带她去玩这一趟目的为何,一会儿假设如果她那晚没那么犟,就跟他共处一室会怎么样,一会儿又想起刚才下车时,罗明丢给她的一句“明天给你打电话”,不知道明天他要说什么,可能是要讲旅馆房钱吧。就这么一直胡思乱想的,居然看到窗帘缝里透进来亮光。鸽子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就是失眠啊。